为什么要答应老头成这个亲,真是为了对我负责?”
“也不全是……”兰苕暂时抛开那些凌乱的思绪,也在桌旁坐下,缓声道,“毕竟那天晚上的确是我有错在先,我负责也是应该的……但当时大哥、不,爹……爹带着你来的时候,我看你不大愿意,就……”
“等等——“
璟翎忽然打断,眉毛蹙成了一个“川”,迟疑道:“你……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不愿意的?”
兰苕回想了下,随后一脸迷惑地反问:“你那副表情……难道不是不愿意?”
片刻后她又小声补充:“而且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吗……”
“我那是——”璟翎噌一下站起身,瞪着眼睛一副快要被气昏过去的样子,结结巴巴在桌前来回踱了一圈步才终于把字吐全了,“我分明是看你不乐意啊!”
兰苕足足愣了一分钟。
她觉得自己被污蔑了:“我哪儿不乐意了?”
她可是文德菩萨,这种逃避承担责任的不良德行怎么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璟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屁股坐下灌了口酒,准备和兰苕好好分说分说。
“那天早上醒了之后,你那张脸表情多惊恐你知道吗,我衣裳还没穿好你就迫不及待赶我走?还有老头带我来的时候,一进门你就说从长计议难道不是拒绝的意思吗?!”
他到现在还记得记得当时胸口那种哽着一口气缓不过来的感觉。
想他风流倜傥上天下海朋友遍四方的小霸王,献出珍藏已久的宝贵第一次居然还被嫌弃了?!
虽然他承认他技术上有些不足有待提高,但是、但是……
他咽不下这口气!
更别说他出了玉和殿气得脑仁发疼,一回家他爹问“去哪儿了”他一顺口就说了实话,他爹二话没说就堵了他嘴绑着又送上门去,人家还不想要……多丢人!多没面子!
璟翎气都不喘地质问完,直直盯着兰苕,想看她还能如何解释。
而兰苕拿出平日处理文书的思考力,终于在两分钟后理解了全过程。
总而言之就是——
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误打误撞睡了“侄子”,瞬间想到了一系列凡间被扔鸡蛋扔菜叶浸猪笼的可怕场景,然后由此表现出来的惊惧害怕成功地让璟翎误会成了自己嫌弃他、甚至还有可能嫌弃他的活儿不好,于是小孩儿不开心了,随后她看见他这张不开心的脸又以为他不愿意负责,就自以为是个好主意地先行表达了自己不需要负责的意愿,结果彻底伤害了男人的自尊心,以至于倔脾气发作处处跟她唱反调,并且碍着骄傲的面子始终不肯主动表态,最终造成了他俩都以为对方吃干抹净不想负责的奇妙景象。
好嘞。
这真是个阴差阳错的大误会。
解释完,四目相对,表情一个比一个呆。
璟翎边咳嗽便将头转到了另一边,手指抠着酒杯边缘,脸似乎也红了。
兰苕也移开了视线,数千年都平静如水的小心脏在今晚反常快跳好几次,半晌才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既然是都愿意负责,那就意味着他们都没将这场婚姻当做儿戏或表面功夫,也就是说——
他们都愿意做真夫妻的。
真夫妻……今晚得洞房吧?
可话又说回来,纵然他们都愿意,这场姻缘也只是□□愉的连锁产物,里面没含一点所谓的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上次肌肤相亲是意外,今晚他俩都清醒着,这……还要来吗?
兰苕现在一想到上次自己的热情主动就忍不住捂脸,绝对不能再那样了,一点矜持都没有!
可她也不好意思问璟翎要不要主动……
兰苕忽然一愣。
对啊,上次中途她就解了禁制,璟翎明明可以跑,为什么反而还化被动为主动了??
难道是觉得她占了他便宜,气不过,也想要占回来?
兰苕想来想去,觉得这种解释行得通,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
璟翎见兰苕一副沉思的样子,心里本来升起一点蠢蠢欲动的东西也只能强压下去,清了清嗓子,道:“我睡地上好了。”
“这……”兰苕有点犹豫,哪家都没有新婚第一夜就让丈夫睡地上的理,何况即使她和璟翎没有这层关系,她也是不忍心看他睡地上的。
“那我去隔壁?”璟翎试探地问道,他以为兰苕连让他与她同处一屋都不允许。
不不那更不行了啊!被人瞧见明天他俩这事又能多出百八十个不重样的后续来!
兰苕想了想,眼神渐渐垂向地面,睫毛一颤一颤,似乎很难为情,便又用袖子挡住一点脸,而后才有些小声地道:“我们……一起/睡/床/吧。”
……反正这床/滚/都/滚/过/了。
不度良宵,也可以盖着被子纯聊天的。
而且他们可以各盖各的被子。
半晌,才听璟翎应道:“……哦、哦。”
3.
次日一早是兰苕先醒的。
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璟翎近在咫尺的睡脸,险些失声惊叫,幸好惯常的迷糊给了她一点时间记起这是自己新婚的小丈夫。
兰苕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
明亮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的窗纸照进来,将璟翎的脸庞映得像一块上好的玉,连睫毛似乎都闪着细碎的光,长发披散在褥子上,安安静静的,清冷又英俊。
兰苕忽然记起来了,当年第一次相遇,除了璟翎皱起眉撇嘴的表情让她记忆犹新外,还有一点,那大约才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也是春光明媚,一个穿了桃花粉的骚气衣裳的人撞入她眼睛,长发束起,一身的潇洒不羁,她想——
这个小孩,真好看啊。
久远却又不甚模糊的一抹记忆,到现在想来兰苕也还觉得那身粉衣裳被璟翎的脸衬得仙气了不少。
还没等兰苕再多欣赏一会儿璟翎的睡颜,战神粗犷的声音一下穿透了耳膜。
“儿子儿媳,中午了,醒了吗——”
几千年了兰苕也仍是不懂,战神的嗓门怎么就能那么大,虽然她凭法术也可以做到,但这人是完全靠自己,据她所知整个天界都没人能与其匹敌。
而且这震天一吼几乎是瞬间就把璟翎闹醒了。
见人眼皮都没掀开就先蹙着眉啧了一声一副要把肇事者头打爆的样子,兰苕下意识就赶紧替他捂住耳朵,哄道:“没事没事,你要想睡再接着睡,我出去找他。”
耳朵上温热的触感有些挠人。
璟翎愣愣地睁眼,脑子懵了一会儿,而后才反应过来,没让兰苕松手,也没起身,似乎就想这样再多赖一会儿。
被吵醒的气性也消了一半。
但兰苕见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忽然慌了一下,手一抖便松开了,问:“……你要起吗?”
“……起。”璟翎忍住心里那丝留恋,有些遗憾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因为兰苕不喜欢被人伺候,而且觉得人多了吵闹,玉和殿便只留下三两个小仙仆侍弄花草,现在看着璟翎带过来的十几箱没来得及收拾的“陪嫁”物什,忽然觉得改日还是向育仙宫打报告再申请两个比较好。
璟翎倒觉得无所谓,自己下床挨个揭开箱子翻找,最后一把捞了件明黄色的,自言自语道:“今天就这个了。”
兰苕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坨黄色看了会儿,又走过去瞅了眼那些箱子,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在璟翎要拿着衣裳去屏风后换上时忍不住了,委婉道:“其实你觉不觉得……墨青色这件更好一点?”
不是她觉得璟翎的帅气撑不起黄色,而是……偶尔……做人还是要低调嘛……
璟翎拿过看了看,不以为意道:“都差不多吧……”
他本想接着穿黄色,结果话音未落,抬眼便看见兰苕皱着小脸,鬼使神差地变了话头,顺便把黄色那件甩进箱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既然你说这件更好看,那我就听你的。”
兰苕一下就笑开了。
不容易啊。
一种老母亲的欣慰油然而生,要知道她可是曾经见过他被战神夫人追着骂了十天十夜也不肯脱掉身上翠绿色绣红牡丹大袍的场面。
璟翎也笑了,还生出了些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但他要是知道兰苕其实是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态,没准立刻就要重新换黄色然后连穿一个月直到她夸一句“你穿黄色真好看”。
等两人收拾完,一进主厅就见战神正悠哉悠哉地品茶。
璟翎一见自家老爹这么惬意,先前那些被吵醒和被打断好事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开口便想赶人,兰苕敏锐地察觉到,立即扯了扯他衣袖使眼色,璟翎顿了顿,偏过头骂了一句,然后侧身贴到兰苕耳边道:“这是咱家,我想把他扔出去。”
先不提“咱家”和耳边荡漾的热气让兰苕有点心跳加速,她想到自己现在至少面上是别人家的媳妇儿,还是得先安抚好闹脾气的小孩儿,避免家庭矛盾的产生。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悄声道:“这是咱爹呢,你别老跟他生气,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
璟翎将这话回味几遍,很肯定自己听到那个“咱爹”时心里有什么忽然就变得软软的,满满的。
最后妥协似地低声道:“好吧,毕竟是咱爹。”
两人走过去,殊不知战神已经在位子上偷瞄了好半天的咬耳朵。
看着儿子儿媳感情还不错,至少没打起来,战神乐呵呵地放心了,没聊几句就说要走,兰苕提出一起去,正好也该给爹娘敬杯茶,却被告知战神夫人今天一大早就和闺蜜一起出门游玩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我们不爱搞那些,我今天来看看你们主要是因为有点无聊。”
您夫人走了所以就来打扰我们清梦是吧。
璟翎一听他这混老爹说的话手又捏得咔咔响,兰苕见状不好,忙笑着送客。
“我就知道他没正经事!”战神走后,璟翎立刻抱怨一句,紧接着又变了笑脸,兴奋道,“我们去哪儿玩?”
兰苕不常出门,也没听说过多少新奇有趣的地方,便轻声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其实她说这话也有点心虚,当初战神让儿子“入赘”,是存了几分想要兰苕好生管束他的意思,至少别让他一个月有二十五天没人影了,但这新婚生活才刚开始,她就主动带人出门玩,实在有负这份信任。
但她又想,就今天一天,应该也没大碍吧?
只见璟翎歪在椅子上想了会儿,忽然一拍手道:“有了!”
4.
璟翎带兰苕下了凡间。
兰苕是第一次下凡,而璟翎显然是个老手,讲起街巷楼阁、吃食轶闻头头是道,从一落地嘴就没停过。
“每年这个时候这城里都要办彩灯节,还有限期特供的桃叶酒和各式桃子味的糕点菜肴,我来过好几次了,保准带你去吃最好吃的……“
璟翎领着兰苕入城,滔滔不绝地为兰苕介绍,闻见新鲜的桃饼来一包,看见漂亮的灯笼也来一个,还想再给兰苕整几身应景的新衣裳。
兰苕拗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璟翎穿梭在各个成衣架之间,没一会儿便捧了一堆花红柳绿素白天青的东西回来。
“你快挑挑,喜欢哪件,”璟翎一件一件提起来给兰苕展示,“我觉得淡桃粉和鹅黄这两件都不错,衬你,还有这件水红缀了珍珠的,你穿肯定好看……”
”等等等等,“兰苕看得眼花缭乱,将璟翎拉到一边低声道,“咱们……有那么多钱吗?”她知道在人间买东西都是要花钱的,好像叫银子或是铜板,刚才看璟翎眼都不眨就买那么多她已经够吃惊了,难道他们还有多余的钱买衣裳?还有,这钱不会是假的吧?
璟翎着实没料到兰苕会担心这个,愣了两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心念一动,没忍住捏了捏兰苕的脸,道:“别担心,我在人间有铺子,钱都是正当途径赚来的,咱想买多少都可以!”
这话璟翎可没胡编乱造,他常年不着家地在外浪荡,人间来了没有百次也有千次,当然早早就置办了不少能供自己在人间随意吃喝玩乐的产业,多年下来可谓积蓄不菲。
“……你会开铺子?”兰苕惊了,她敢打赌,这事应该连战神夫妇都不知道。
璟翎顿时像只被惹恼的猫儿,不满道:“你小看我!”随后又一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本公子会的可多了,以后慢慢带你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