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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红梅染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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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的疯传到重莲这里,可谓更甚。帝新丧,六公主尚未荣登大宝,便有这一日,前太子和许多重臣的头颅纷纷从城墙滚下,一颗接一颗坠如冬瓜。

起先只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注意到了,距离有些远,他不清楚滚下的是什么,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在城楼上接二连三的撒“瓜”。

身处繁华皇都,撒钱撒花的场面小孩子见过不少,在楼上撒“瓜”却是闻所未闻。

直到其中一个瓜露出了长长的毛发,小孩子才忍不住疑惑道:“爹爹,撒瓜是什么意思啊?瓜也会长毛吗?”

牵着他的男子以为小孩子又在异想天开,居然还耐心的解释一大堆:“傻瓜就是脑子不好使的人。瓜不一定会长毛,但是傻瓜一定会长毛。”

傻瓜就是人嘛,人只要没毛病都会长毛的,不长毛的那叫……叫秃驴!

小孩子似懂非懂道:“哦。有个哥哥在撒‘瓜‘……”

他说的是“在傻瓜”而非“是傻瓜”。大人这才觉得小孩子嘴里的傻瓜和自己嘴里的不同,于是蹲下身子问道:“什么哥哥傻瓜?”

小孩子抬指而望:“就在那儿,那个哥哥在撒’瓜‘……”

顺着小孩子的目光望去,男人只见高立的城楼上方,那玄衣男子长臂一伸,又将什么东西抛下。或许是因厌恶,亦或是不愿自己沾染血迹,便是戴着手套隔绝,也以极快的速度扔下。

楼丈九高,坠地不过一刹。滚两圈落定,方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鲜红夺目,四散滚落,三两个挨靠或远离的,那是……是人的脑袋!!

“啊啊啊……”男人瞬间大骇,浑身汗毛倒竖,一张脸吓得煞白。艰难地喘好几口大气才将嘴巴合上,缓过来立即抱起小孩子狂奔而逃:“疯了疯了!天爷保佑啊!在下无意冒犯!”

情形紧急,大人未曾注意到,小孩子被竖抱在怀,视线恰好是城楼高处,每一幕皆收入眼底。

刚跑出没多远,小孩子突然吓得抖了一下,他道:“那个哥哥摔下来了,好多血啊。”

男人脚步一顿,赶忙换了个姿势抱孩子,而后以更快的速度奔逃。

他连回望一眼都不敢,他觉得今日倒了大霉才会看到这种事。

凶手未覆面,抛下头颅,自戕坠楼,血溅三尺。

天雷滚滚,电闪雷鸣劈得尤其吓人,比雨先落下的是无数颗冰雹,指头大小砸得噼里啪啦。皇城顶端那朵莲花印记不堪摧折,很快就坠入尘埃四分五裂,只余颗颗佛珠依稀可辨。

偶有一颗坠滚砸到了角落的乞儿身上,原本病痛跛行的脚立马不药而愈,他便兴高采烈的爬起来,朝天叩两个响头,道:“谢谢天爷,谢谢天爷!”

他把那颗佛珠揣进怀里,两手环抱这了不得的宝贝,飞快的跑出巷尾,躲到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去。

除去病痛,往后的日子就有活路,他可以渔樵,也可以去耕地做工,总之,再也不用拖着残躯行乞,搏讨同情以度日。

黑云压城,风吼雨狂,整座皇城登时陷入一片阴沉的天幕下。

岳离商要带他看的已经看完,接下来最紧急的事情,自然是返回碧海生,将第四块魔玉碎片焚毁。

那一块尚在沈知音手中,倘若玉引飞霜就是重莲口中的白衣仙者,那必定是大事不妙。

结合季秋枫的目前所见所知,再加以推断,顿觉这一趟困难重重。

狐那伽于修行上本就是登峰造极之境,坐化前夺占了苍南长老的躯体不够,生死之际又夺占玉引飞霜的壳子。以一缕仙魂贪恋红尘,丝毫影响不到正在使用的躯壳。

而今红尘湮灭,情劫已渡,自然算是一重圆满,更上一层。他所修之道每一次提升都与情有关,换一次壳子,便需渡一次情劫。

他伪作苍南长老时,情劫乃是最小的女徒弟祁卿,这一次伪作玉引飞霜,情劫便是沈知音。

而下界人间,重莲母亲,仅是他诸多露水情缘中的一块踏脚石,一架攀高梯。

四目相对,皆以明了。岳离商在季秋枫还未开口时便将人揽入怀里,魔息翻涌将两人笼罩,仅一阵地转天旋,再抬眸已回到蜀中。

岳离商本就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更加白,若说先前还有几分鲜活之意,此刻却是一丝都看不见了。

他看起来像个死人,不,应该说,他本身就是个死人。只是尸体行动如常,走肉而已。

季秋枫拉住他的手站定,触到的冰凉之意果然更甚。环顾四周片刻,他问:“为何停在这里?”

其实并非是要停在这里,而是有什么东西压制阻挡,隔断了返回碧海生的路。

岳离商不语,只是面色凝重起来,抬指即封闭了季秋枫和自己的嗅觉。

碧海生山脚下,有卖佛掌糕和紫薯糕的铺子,岳离商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些甜食,而季秋枫,只是在无数次将人逮回时顺便买两壶一枝春,他醉的时候极少,每次都是装醉装睡,厚厚一堵墙似的身躯将小朋友挤在角落里难以动弹。

小朋友岳离商道:“舅舅你胳膊太重了,能不能稍微拿开一些?”

“不能。”

岳离商:“舅舅我真的很热,我为什么不可以自己睡?”

“你怕鬼。”

岳离商斩钉截铁道:“我不怕!!”

小朋友岳离商抗议无效,被子踹开又被盖上。

季秋枫不经意的翻了个身,似无奈似威胁道:“怎么,你是想要我抱着你睡?”

这句话杀伤力大是因为季秋枫之前真的抱着他睡过,不过每次岳离商都会在半晚或者破晓时分被摔滚在地,臀股开花,眼冒金星。

此言一出,岳离商只得乖乖躺着不再动弹。他可不想再被摔一次!

两人处于一条隐蔽的巷道里,既没有乞儿蜷卧也没有鸡狗之类胡乱拉撒,要说有什么味道,那也是从外边传来。

只需往前两步便是一个拐角,即使封闭了嗅觉岳离商仍面色凝重,下一瞬,他附在季秋枫耳边低声道了句什么,季秋枫立即两指并立,凝出梅朵。

眨眼凌空飘飞,却在拐角处被什么幕罩弹撞,直直跌滚坠地,没入尘泥。

季秋枫挡在前,两人半步未动。拐角那边的吆喝声音越来越近、愈发清晰:“买一个吧客官,小人自己做的,仅需一文、一文就够了!!”

一步一声响,三步一吆喝,听起来极有节奏。约莫十来下“咚”声响,终于有一个端着圆形托盘的男子出现。

乃是一位身形瘦削的小贩,拴着已经不再洁白的围布,因右脚折断了走路有些跛行,加上那木托盘看起来分量不轻,所以他的速度十分缓慢。

“买一个吧客官,小人自己做的,仅需一文、一文就够了!!”

这个人肌黄瘦削,脸颊深凹,眼球凸出,血丝满布。面上更像是裹了一层腊皮,将那要暴凸滚出的眼珠兜住。

穿过拐角,大约是见了人,他大喜过望,速度稍微快了些许。这才看清,原来他折断的脚下接了一只木制假足,由于笨重用起来不太方便,所以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一声重重的“咚”。

“买一个吧客官……”他似乎有些着急,便越来越快,两步迈做三步走,好几次都险些跌到,却又在要跌倒时立住了。

他的双手紧紧抱住那圆托盘,仿佛里面装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咚咚咚……”,他步子居然还在加快,叫人怀疑他马上就会跌滚在地,将那暴凸的眼珠和假足摔飞出去。

“买一个吧客官…仅需一文、一文就够了!”面上的欣喜在靠近两人时转变为忧愁和恐惧:“一文、一文就够了,小人给您磕头!给您当牛做马!买一个吧!”

他看起来快要哭出来,近乎哀求道:“就买一个!客官,买一个吧……”

季秋枫被吵得有些耳朵疼,他已经不止一次捻出梅朵,飞出的全部石沉大海,起不到丝毫作用。

若是平常见了这样“可怜”的小贩,铁石心肠的玉梧仙尊说不定也会掷下两片金叶子救苦救难。现下却是,这个人行为诡异,售卖的东西只取一文。

什么样的东西,是卖一文也卖不出去的?

什么样的东西,是要在这样一个隐蔽之处卖给他们两个的?

不待那小贩打开盒子,季秋枫心底已冒出一个念头,他知道是什么了。

拉着岳离商退后两步,季秋枫胃部隐隐翻涌,瞬间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充斥咽喉。

面上未显,只是眉头微蹙。如果季秋枫所见和所想一样,他应当马上就能呕吐出来。

“买一个吧客官……求求您,一个,一个就行……”臂长的距离,小贩扔开圆盘,已经打开了盒子。

里头端端正正放了五个白嫩弹软的肉包,一些边角笼着金黄色酱汁,仅看颜色便知味道极好。

但是这个东西,厌恶恶心之感已经深深刻入两人骨髓,光是听见闻见,就足以让人脸色大变。岳离商封闭了他的嗅觉,但是其实还是能看见,恶心之感并没有降低多少。

“客官……求求您,一个,买一个就行……”大约是看出来了两人并没有买的意思,小贩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居然将一只包子取出,凑到了季秋枫面前,哀求道:“很香的,是小人自己做的……啊啊啊啊——!!”

季秋枫待要动作,岳离商突然拽了他一下,道:“舅舅,我来吧。”

仅一扬掌,那小贩瞬间被掀翻在地,举着包子的手立马被一团魔息扭断,他痛苦的哀嚎着,惨叫声直冲天际。可是,两人依旧无法走出这方天地。那小贩十分努力的蠕动到盒子旁,里头有一只包子幸存,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继续哀求道:“求求你,买一个吧……”

岳离商眸中立即浮现几丝猩红,眼见熟悉的“意”将现,季秋枫率先把他的手拉住:“没用的。”

这个东西针对的根本就不是岳离商,而是他,所以动手也只能由他来。

“百聊春赠香,清发木枝芳。”阖眸,念咒,凝出梅朵,一击便足矣。

幕罩瞬间消失,想要离开轻而易举。季秋枫脸色十分难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凝一场绯雨,簌簌坠下。

岳离商再次揽住他,墨色无边将二人围裹,忽听得一声极低的歉语:“对不起。”

这句话,却是岳离商对他说的。

季秋枫不解的看了岳离商一眼,道:“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这才发觉岳离商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几分,眼前这双眼睛,没有一丝杂色,墨黑闪亮,如经水洗,像极了那个雨夜,少年哭着对他讲“对不起舅舅,我把项链弄丢了”。

其实,该讲对不起的人,一直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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