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惬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噩梦,也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尤其是这次身边躺着一个令他紧张的人,更加睡不着。勉强入睡后,后半夜半梦半醒间似乎闻到了紫玉兰的香味。
实际上他并没有闻过紫玉兰,他只是潜意识把酒店沐浴露的香味认成了紫玉兰香,认出了姜域身上的味道。
是观影时雨夜紫玉兰,姜域身上传过来的味道。
和他如出一辙的气味。
在梦里,他身处独栋小洋楼,向外眺望,楼前栽了一棵紫玉兰。
紫玉兰高大繁茂,树枝延伸到窗前,在枝头开出朵朵雅致高贵的重瓣玉花,一齐簇拥在窗前。
从窗户看去,窗口的鲜花绿叶一团团一簇簇,暗灯照耀下花与影重重,半遮半掩,像惓懒的贵女摇着团扇赏春风朗月。
小雨淅沥,细雨斜风,一滴一滴水珠化作缠绵的绸线落在室内,像落了一地月华。
房间起了风,吹着海浪,一波波皱起。
层层海浪倾覆上石头又缓缓褪下,在石头表面留下濡湿的水痕。
海水敲击在石头上,沉闷的击响像狂风中飘零的窗帘和随波逐流的浮萍。
最后一层海浪卷起三米高,重重拍打在石头上,最后缓慢褪去,鸣金收兵。
窗外小雨下大了些,窗口的花团被捶打的往室内坠了坠,梦里的空气越发潮湿了。
夜阑人静之时,窗前的玉兰枝头突兀坠下一朵花,吧嗒砸在树下,顷刻间沾满了水珠。
俯卧在床上努力平息的人背脊线条优美,青涩的身形初具美感,从肩头到腰窝,再从腰窝到臀峰,宛如一座蜿蜒起伏的山脉,真是漂亮极了。
汗水流淌在他的背上,像山峰中夹缝生存的清溪,流水潺潺。
山峰,溪流,山谷,山峰,隆起又凹陷,好山并好水。
——美
他皱着眉,往日张扬的眉眼此时潮.红湿润,眼睫无力地垂下,眼珠湿漉漉的水光泛滥。
他上身趴下无力地抵着枕头,拥抱的热度太高,被紧箍进怀抱,他的小腿踢了踢,被攥住脚腕,更加动弹不得。
汗水从额头滑落,垂在眼睫毛要滴不滴,他疲乏地抬了下眼帘,汗水从睫毛上滴落。
气息太盛,空气太潮湿。
吊在耳垂的青绿色耳坠摇摇晃晃,往日白玉般的耳垂像红艳的珊瑚,吐出的暖热气流遇上温度更低的红玉垂,无可奈何地化成水,满是汗津津。
水珠滴下来,缓缓拉成细长优美的水滴状,宛如搅拌到粘稠的糖水。
水汽蒸发,糖水化蜜,藕断丝连
嘀嘟——
黏腻。
气氛到了最为焦灼的时刻,就在他头晕目眩的紧要关头,后颈被死死咬住,眼前突然白光一闪。
……
容惬从剧烈的喘.息中惊醒,心脏还在急速跳动,好像刚从过山车下来。
掀开被子一看,潮湿滚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裤子里黏.腻的触感揭示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无力地躺倒在枕头上,听着寂静的夜里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无声苦笑。
这次是真的栽了……
梦里任他为所欲为的人此刻陷入沉睡,呼吸平稳,安安静静,不像梦里呼吸一次次被打断、隐忍不发的样子。
容惬抿了抿干燥的唇,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起身跑去浴室。
关上门换了衣服,他坐在马桶上深深呼出一口气,烦躁地揉着头发,忍不住锤自己两拳,一丝绝望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对姜域好感度高,却不知道高到这种地步。
以前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要他不承认,他就不是动心。可现在这事一出,他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平时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一股脑涌现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昨天姜域洗完澡出来的样子。
太隐私了……
好像和这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这么一想,他脑子又转不开了,晕乎乎的,脖子通红,旗杆一立。
太糟糕了。
他一下下用头撞墙,企图用疼痛敲醒大脑,可思想若是真那么容易控制,就不会有那么多庸人自扰的想法了。
白天的时候还好,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感受,现在夜晚笼罩,静谧的氛围让他想得更多。
这才慢慢回味过来,原来,他是这样看他的。
他想起那幅画,那些失神靠近的时刻,他与其他人勾肩搭背心里头不舒服的时候,总想与他待一块,因为被重视内心的窃喜,那对被纵容着戴上的耳坠,小巷子里克制的啃咬,以及那个混着酒香的差点失控的吻……
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想拥抱,忍不住想亲昵,忍不住想亲吻……
忍不住,忍不住……
再一次忍不住望向姜域的方向,就这样,一遍遍听着内心的鼓声从平缓到激越。
咚——咚——咚——
无法抑制的,他颤抖着扶上靠床的玻璃,呼吸凌乱,身体的反应越发强烈,后背立马就湿透了。
他紧咬下唇,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接着毫不犹豫打开冷水开关。
冰冷的冷水兜头淋下的时候,他打了一个寒颤,滚烫的身体渐渐冷却,心头的邪火却越烧越盛,烧得他像中了毒,最后冷水澡都不管用了。
他咬了咬唇,手往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丝丝心虚,还有些紧张,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眼睛更敢往那边看,脑子里想的却无比放肆,把人颠来倒去折腾了一遍,闷哼一声。
浴室的水流声哗啦啦。
更绝望了。
同时怔住许久,在黑暗里久久无言。
他的头无力地抵在磨砂玻璃上,许久,认命一般扬扬嘴角,半是无奈半是笑,低声喃喃:
“……惨了,更喜欢了。”
惨了,比半小时前更喜欢,比十分钟前更喜欢,比前一秒更喜欢,比上一秒的喜欢多一秒。
比想象更喜欢。
邪门……
中毒……
一点都不理智,像野兽一样。
他是真的坏了,第一反应是变成野兽了也想被姜域驯服。
但是……忍不住啊,想想,被驯服了就可以在姜域怀里为所欲为,亲他舔他,用气味标记他,天天一起睡,醒来就能看到他,那些亲密的、不被外人看到的瞬间每天都能看到。
坏了,心动得好厉害,这个是真喜欢。
原来啊……原来,那些忍不住的瞬间都是我喜欢你啊。
他不由得苦笑。
他以前没有喜欢过人,就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异性恋,却没想到是没遇见过喜欢的,现在好了吧,第一次动心就喜欢了个大的。
他真是疯了……
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他小心往被子里躺,身上携带的凉意惊醒了姜域,房间传来含糊的呢喃声。
“半斤?”
容惬身子一僵,一条腿站着一条腿跪在床上的动作停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
姜域困得眼皮好像吊着秤砣,迷蒙的视线里看到容惬准备上床。
他下意识往外移了移,撑起被子,睡眼朦胧,“进来,困死了。”
没让他多等,床边的人一言不发的躺进被子,姜域扯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脑袋一歪,又睡死了。
……
姜域醒来时,是早上六点半。
他把闹钟关掉,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角进浴室放水。
放完水他顺手挤上牙膏刷牙,刷到一半想起一起睡的某人,探头出去一看,房间除了他就没人了。
他疑惑地环顾卧室,拿手机给容惬发信息。
在睡勿扰:去哪了?
消息刚发出去,房门就打开了,容惬拎着早餐走进来。
姜域吐出漱口水问:“买了什么?”
容惬低头放好东西,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豆浆、油条和小笼包。”
“你吃了吗?”姜域擦干净脸走过来坐下。
他靠近的时候,容惬动作乱了一下,一边借着打开包装的动作掩饰慌张,一边答道:“吃,吃了。”
他懊恼的闭紧嘴巴,沉默不说话了。
闻到小笼包的香气,姜域连筷子都没拿,迫不及待地用手拿起一个一口咬下。
饱满的汤汁喷溅出来,滚热的汁水流出来烫得舌头一疼,姜域连忙在嘴里翻炒两下,囫囵吞下。
“这个好吃。”姜域添掉嘴边的汤汁,“试试。”
他夹起一个小笼包递到容惬的嘴边,抬抬下颚提醒,“小心烫。”
容惬想都没想就一口咬下,连筷子都咬进嘴里,果不其然被滚烫的汤汁烫到舌头,一边呵气一边匆忙咽下小笼包。
“啧,”姜域轻啧,插上豆浆吸管送到他嘴边,“你是一点都没听我说啊。”
容惬猛吸两大口,舌尖却越发烫了,捂着嘴咳了两下,迅速抬眼扫了他几下,心里讷讷想:耳朵听到了,身体不听使唤啊。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蜷了蜷,指尖突然一阵酥麻,一直传到了心尖。
他麻了麻,这就是脑子开窍的感觉吗?
忍不住又搓了搓手指,趁着姜域吃早餐的间隙,他几次窥探,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很是鬼祟,他的脸木了木。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又看了一眼。
容惬:……
他几欲抓狂,这该死的分享欲。
“姜域,”这该死的聊天欲,“还是烫。”
这该死的倾诉欲。
“我看看你舌头。”姜域捏住容惬的下巴让他张嘴,仔细看了看他的舌尖,“还行,不是很红,还喝豆浆吗?”
容惬脸上发热,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嘴上倒是老实,“要。”
姜域把豆浆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