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凝和学校很多高三的学生一样,这次月假还是不回家。
林鹤娴出校替她们买东西了,寝室现在只有商凝和任意两个人。二人在寝室打扫,柳念进来告诉她:“秦舒找。”
秦舒正在门外向里探头,礼貌地问:“我能进来吗?”
柳念是寝室长,商凝和任意看她,她说:“进来吧。”
秦舒手里手里拎了几杯奶茶,“这是给你们点的。”
“这是干嘛,生分了昂,太客气了。”任意接过奶茶的动作毫不客气,然后拉着柳念出去:“念念,外卖应该到了,我们去拿。”
寝室的门被任意带上了,屋内只剩她们二人。
商凝坐在床上,冲秦舒拍拍床,说:“别站着了,坐吧。”
秦舒将点的外卖放在桌子上,坐在商凝身边,十分自然地靠在了她的肩上:“给你点的外卖,记得吃。”
商凝自然而然地靠在秦舒肩上,“嗯。”
“阿姨在门口等你吗?”商凝问。
“我妈今天有事,我自己回去。”秦舒挽着商凝的胳膊,抬头将下巴垫在她肩上,一脸委屈:“怎么?你赶我?”
商凝玩心大发,“是呀,那你回去吗?”
“反正本来也是要回去的。”秦舒嘀咕着,扬着下巴望穿秋水。
商凝明知故问,歪着头问到:“怎么了。”
“你就是故意的!”秦舒恼羞成怒掐着商凝侧腰上的肉,狭窄的床让商凝逃无可逃,她受不了这刺激连连告饶:“停停停!”
秦舒还真停下了,眼巴巴地望着商凝。商凝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秦舒双手攀着商凝的双臂,上半身前倾,一只手轻轻掐着商凝的脖子,迫使商凝抬头;商凝避无可避,被秦舒抵在墙上亲着。商凝捶在她肩上的手被囫囵按下,她生气般地轻咬商凝的舌头,又亲了一会儿才餍足地松开商凝的唇。
商凝被她亲的喘不上来气,脸颊绯红。原本凉快的寝室瞬间变得燥热起来,商凝有气无力地扯着领口喘气,散落的头发搭在肩上,满眼雾气地看着秦舒。
秦舒单手拖着商凝的脸,得逞道:“干嘛这个样子看着我,我又没欺负你。”
商凝喘着粗气,半拉眼皮没好气地说:“你心里清楚。”
“好好好,对不起嘛~”秦舒亲昵地蹭着商凝的手心,商凝轻轻甩开她,嗔怪道:“还不走。”
秦舒站起身,双手扯着书包的背带,一副乖学生的模样,“那我走啦,你不要想我。”
“鬼才想你。”
秦舒准备走时,还鸡贼地亲了一口商凝。
真是拿她没办法。商凝心想。
秦舒走后,任意和柳念也差不多回来了。几人拿了几张卷子准备回教室自习室,电话铃声不断响起。商凝起初挂了两次,但那人还是打了过来。
柳念问:“谁啊?”
“不知道,陌生号码。”商凝看着电话手表上的号码,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号码。
林鹤娴建议道:“是不是有急事?”
商凝闻言沉默两秒,然后接通电话:“你好。”
手表一端响起了冰冷的女声:“我是秦娟,是秦舒的妈妈。商凝,我们见一面。”
秦娟坐在书咖靠窗的位置等着商凝,朝阳此刻是落日,开始下山了。
书咖离新中比较近,骑车十五分钟就到了。商凝站在秦娟对面,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站着干嘛,坐。”秦娟将目光从窗外挪开,第一次这么警惕地打量着商凝,“这里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商凝如芒刺背,秦娟的目光像一把利刃慢慢拨开她的皮肉,血腥味向四周漫开。
“你和秦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秦娟语气里没有一丝质问的意味,她依旧靠在椅子上,审视着商凝。
指甲嵌进掌心里疼痛感迫使商凝强装镇定,她脸上挂着假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阿姨,你......”
“你最好说实话,上午我让人跟了你们一路。”
秦娟见商凝不说话,将一沓照片扔在桌子上,“商凝,你确实漂亮,也优秀。”
“先礼后兵”还是她从秦父身上学来的,秦娟自认为对付一个高中生,轻而易举。
商凝拿着照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第一张便是她和秦舒在黄昏下接吻的照片。
“你父母呢。”
秦娟的语气依旧游刃有余,商凝低着头冷笑:“阿姨,你何必明知故问。”
“像你这种不受父母疼爱重视的孩子,自然是不会理解亲情对一个正常人的重要性。”秦娟特意加重了“正常人”三个字,商凝敏锐地抬头望着她。秦娟从包里掏出一堆资料,“查你一个高中生,还不算难事。”
秦娟翻看着资料,厌恶地撇了眼商凝:“你就是这样勾引秦舒,让秦舒对你心软的?”
商凝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沙哑:“阿姨,你找我什么事,直说吧。”
秦娟说,“我要你和秦舒分手,立刻。”
“不行。”商凝几乎是同时开口。
秦娟勃然大怒,将病历单砸向商凝。白色的纸张纷纷扬扬在商凝身旁落下,秦娟声音尖锐:“我不是和你商量!”
“你毁了我女儿!”秦娟起身,抓着照片向商凝脸上砸去,“全校是不是有人知道你们的事了?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她?你让别人以后怎么看她?!她让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说她为什么考上了泓一非要来新中;为什么我要给她转学,她反应这么激烈;为什么高二总是阴晴不定,问她也不说!”秦娟说着说着自嘲苦笑,,疯狂回忆:“为什么......有你出现的场合,一定让我给她拍照。”
秦娟的质问声响彻整个书咖,她耳边的流苏耳环乱晃,砸在脸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撩了一下头发后坐在靠椅上,“商凝,你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当然什么都不在乎。”
“你如此自私。”秦娟抬手将眼泪向上抹去,“你可以不走,但我一定会带秦舒走,我有的是办法分开你们。你如果觉得秦舒会为了你众叛亲离,那你确实挺有本事的。”
商凝想开口反驳,但秦娟说得对。商凝从一出生就被丢给商丽君,长到十三岁时独自一人来到石泽上学生活。商凝孑然一身,比起秦舒,好像是没有什么牵绊;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丢弃的东西,因为原本她就未拥有。
商凝盯着地上她和秦舒亲吻的照片,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再哄我一下。”
“你这样人,根本没资格站在小舒身边。”秦娟整理着袖子,饱经风霜的脸强装镇定:“你不同意分手没关系,回去我就会通知秦舒,让她和你单方面分手。因为你她会承受流言蜚语,我会带她离开这里。她可能会恨我,但她现在还小,懂什么。我毕竟是生她养她爱她的妈,你们永远都别想再见。”
“我走。”商凝抬头,眼神空洞,“高考后,我走。”
这话让秦娟觉得可笑,讥笑出声:“你是想告诉她今天的事?还是利用最后两个月的时间,威逼利诱她和你私奔?”
“不是的,”商凝已经没力气了,但她还在强撑着双臂,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废。
“高考大家都很忙,我和她,三天能见一面就不错。您放心,”商凝低下头,仿佛没了底气,一字一句说:“如果我现在突然消失,她会疑心的。阿姨,您也知道二模对秦舒的打击不小。快高考了,别刺激她了。”
秦娟立刻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商凝:“那是高考,我不会拿她的前途开玩笑。”
“呵,”秦舒捡起地上的照片撕得粉碎,嫌恶地说:“你这种要毁了她的人,有什么资格谈她的前途。”
无论秦娟说什么商凝都不还嘴。秦娟也清楚,如果商凝按她的要求做出退让,那无疑是最好的。秦娟不知是不是说累了,“你最好说到做到。”
商凝低着头佝偻双肩,“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母女为难。”
秦娟起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商凝:“如果你敢鱼死网破……”
“不会。”
秦娟离开书咖后,商凝不知坐了多久才起身。
“噗通”一声,商凝乏力单膝跪地,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死死攥着,好闷、喘不过气。
服务员从门外进来想要扶起商凝,被商凝拒绝:“不用,”商凝撑着桌子起身,胡乱捡起自己的精神病历单,“多谢。”
任意她们待在教室几个小时,发现商凝好没回来。担心商凝出什么事,就提前回到寝室时,发现商凝连衣服都没脱,抱着狐狸玩偶就睡了。
这只狐狸玩偶还是秦舒送给她的。
“这......”林鹤娴指着商凝,“要喊她起来把衣服脱了吗?”
柳念说:“她自己醒了会脱的,别打扰她了。可能累了吧,让她多睡会儿吧。”
秦娟调整好状态,敲了敲秦舒的门,“进。”
秦娟把果盘放在秦舒旁边,“累了就歇歇,不差这几道题。”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秦舒拿着红笔在答案上勾勾画画,说:“妈,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秦娟双手在大腿上滑来滑去,感叹道:“妈老了,有点跟不上你的想法了。”
秦舒:“妈,你又来。”
“好好好,妈问你,二模缓过来没?”
秦舒一脸自信,转着笔轻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那就好,妈还怕你一蹶不振呢。”秦娟说。
“瞧不起谁呢。”秦舒说,“说不定我高考考得特别好。”
“你又这个想法就好。”秦娟起身拍拍秦舒的肩,“那妈不打扰你了。”
秦娟出门时,问秦舒:“女儿,你想考去哪个地方?”
“怎么了?”秦舒问。
秦娟说:“妈提前把房子买好,到时候好陪你。”
秦舒想了一会儿,说:“荆南。都是重点大学,省会城市,离家又近。”
“好。”秦娟说完关门离去。
三模前还有一次“五十天动员”,这次动员利用往常的班会时间,班级独立组织。学校安排高一的学生给高三的学长加油打气。高三看着这些高一的学生,真的感觉时过境迁。
老师站在讲台上,说着富有学科色彩而激励人心的话,泪水和嬉笑参半。
二十班的地理老师指着夏至说:“我们班也有个夏至。”
台下的学生含着泪水笑,地理老师说:“我们现在离夏至日越来越近,太阳离我们越来越近,光明的时间越来越来长,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们高考一定会考得很好的!两个夏至在诶!”
老吴摇着折扇走上讲台,“孩子们,我从高一跟着你们到现在。我想送你们一句话: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孩子们,如果现在感到迷茫,就低着头往前跑。老师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对未来丧失信心,永远要昂扬向上。”
老邱作为班主任,最后才上台,他在讲话前照例喝了几口茶。
“啊——”台下的庄子毅替老邱配音,惹得全班哄笑。
老邱挥了挥手,台下的学生安静。
“我们班都是学政治的,事物的发展总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这些哲学原理大家比我熟,我就不多说了。”老邱虽然当了三十多年的高三班主任,但对于即将要送走的学生,心里还是会不舍。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我真心的祝愿大家高考金榜题名,但希望大家在以后成长的道路上,不要忘了自己曾经所学的东西。”
老邱看了眼班外,说:“好了,班会到此结束。大家去吃饭吧。今年的玉兰花开得晚,大家去瞧瞧吧。”
任意在下面说:“老师,我想看你养得昙花。”
“要是能在高考结束之前开,我一定喊你们来看。”老邱说。
“真的?”任意问。
“一定。”老邱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