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凝靠在后排的窗口,回头看了眼黑板上的倒计时。
为什么还有这么长时间。
秦舒趴在窗户边揉着商凝的眉心,“睡得还好吗?”
“嗯。”商凝握着秦舒的手,“倒头就睡。”
“我也是。”
商凝目光略过秦舒,望向远方。秦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转身靠在窗边。
晚霞已经开始变得盛大了。
商凝克制自己发颤的声音,轻轻拽了一下秦舒的辫子,“秦舒。”
秦舒头向后仰,问:怎么了。”
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
“陪我看一场雪,好不好?”
如果秦舒回头,她能见商凝那不舍的双眸含着泪。
“现在哪有雪。”秦舒转身掏出一朵花,“我送你花好不好?”
一朵玉兰花出现在商凝眼前,商凝接过这朵薇薇氧化的花,调整好情绪:“谢谢。”
秦舒趴在窗边,笑得憨厚:“不用谢~”
秦舒看商凝眼含泪光,瞬间慌了神,“呀呀呀,不会是感动哭了吧?”
商凝仰头释然一笑,无奈道:“我才滴过眼药水。”
她将玉兰花插进笔筒的缝隙中,起身轻快道:“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去擦黑板了。”
秦舒双臂架在窗边,双腿随意地伸着,只见商凝活泼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高三到后期会请一些家长到学校陪读。秦娟是第二位家长。家长座位在教室的最后面,秦娟发现不止秦舒,很多学生一下课便趴在课桌上补觉,课间几乎没有出去的。
秦娟在饭点的时候逛了整个楼层,有人在班里刷题,有人在补觉。秦娟在学校观察了一下商凝,她发现商凝几乎是长在板凳上了。
秦娟晚上接秦舒回家,发现就算是放学了,还有学生在班里刷题。她一开始还担心秦舒是去见商凝了,原来商凝说的是真的。她们在学校,好像真的见不到面。
秦娟扶着秦舒走在操场上,看着秦舒一脸困样,心想:“也是,前途更重要。”
新中位置,夜晚的天空就是比城区的亮,但比不上室内的灯光。云尤静穿着礼服,一一应付着这些祝她生日快乐的人。云尤静皮笑肉不笑,每年都是这些话,不吐也该腻了。
云尤静回到酒店已经凌晨了,她脱掉高跟鞋,从门口走到沙发上,像一滩泥瘫了上去。
要脱衣服,要卸妆,要走到浴室洗澡......妈的,烦死了!
云尤静烦躁的抹了把脸,看着手机上这些陌生人。
今天有个男的叫张什么来着?
哦,张宇轩。
云父说两家有个项目合作,让云尤静多和他交流交流。
云尤静将手机猛地一摔,“还不是为了你们儿子,连我每年的生日因为他才举办!”
云尤静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灯光,后知后觉:“是不是要高考了。”
新中高三最后一个月,学校完全将时间交给学生,期间穿插四次考试,美其名曰“攀登训练”。
云尤静在这最后一个月回来,一回来就遇上考试,一考便考了班里三十多名。众人只知道她这一年国内外来回飞,玩得不亦乐乎,这人成绩怎么还进步了?但他们也懒得去问,毕竟云尤静走得是艺考这条路,和他们没关系。
云尤静一回来,孙阳便在她面前晃。晃了十几天,云尤静实在是受不了了,为了让孙阳快点闭嘴,她说:“听说秦舒二模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孙阳冷哼一声,“你人不在学校,知道的不少。”
“我原本想给她来点更有意思的药,但怕老师因为她行为反常深究。”孙阳将当时的想法对云尤静一一吐出,倒不是他有多信任云尤静,而是他觉得云尤静和他是一类人。
“原本是想搞商凝心态的,但一班居然在空教室安了监控。”孙阳心有不甘地咂了下嘴,“反正她们关系好,两个死女的都恶心。等高考那天我再让商凝知道。因为她,秦舒才受了无妄之灾。”
云尤静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们关系好?她们的来往好像不多。”
这下换孙阳嘲讽云尤静了,“平时总和你说话的那两个女生,你把她们放在了什么位置?”
现在倒是聪明。
云尤静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敷衍道:“你开心就好。”
云尤静走到校门口才发现自己手机没带,只能重新折返回班。云尤静从后门出来,班里的灯已经关上了,整栋楼也黑了。她刚从台阶下来,突然听见空教室传来细碎的声音。
秦舒把商凝逼到课桌前,双手围住商凝,“你跑什么?”
“你还不回去吗?”商凝不敢看她,只得偏开头。
秦舒逼近商凝,和她额头相抵,“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了,想你了。”
“看过了,走吧。”商凝说着就要拿开秦舒的手,一听到秦舒撒娇动作就停下了。
“商商~”秦舒搂着商凝的腰,“我就亲一下,你生日的时候就不让我亲,嫌弃我了?”
“没有。”商凝恨不得像小偷一样逃窜。
结果秦舒就真的只是轻轻一啄,她揉了揉商凝的脸,“好好休息。”
“嗯。”商凝轻声道,心如刀绞不过如此。
看秦舒离开空教室,云尤静才从角落里出来,她看了一眼空教室,心想自己也该回去了。
最后这几天,每个班里都多出了很多花。这些花不是买的,是从学校摘的,一班几乎每人桌上都有一朵。
高考前一天晚上,一班的同学在班里安静自习。班里的监控突然发出邱鸿儒的声音:“同学们,是不是要下课了?”
元益清抬头看了眼时间,对摄像头说:“还有三分钟。”
邱鸿儒在手机那头说:“我现在在办公室,昙花开了。”
此话一完,监控便没了声。任意率先反应过来:“老邱这是让我们去他办公室看昙花!”
一班的同学一窝蜂涌进邱鸿儒办公室。邱鸿儒将那盆昙花拿出来,放在镂空窗户上。
降夜休止罩瓣裙,临风摇曳拨蕊光。
商凝看着那盆昙花,突然调头直冲到五楼,在二十班门口大声喊了一声:“秦舒!出来!”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干架的,秦舒走出班,刚想替商凝整理头发的手被商凝一把拉住。商凝拉着秦舒下楼,跑的速度太快,秦舒差点跟不上。
“怎么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二人一步三个台阶,不要命地跑,风声入耳,人影憧憧。秦舒只听见商凝的那句:“带你远走高飞。”
商凝突然停下脚步,一手牵着秦舒,一手蛮横地拨开其他人,喘息着对秦舒说:“昙花开了,我想让你看看。”
秦舒握紧了商凝的手,二人现在昙花旁都不说话。直到预备铃打响,秦舒才依依不舍地上楼。
“不多看会儿吗?”商凝问,发丝投在脸上的阴影扯出嘴角笑的弧度:“昙花一现啊。”
“看过花开就很开心了。”秦舒说。
人群拥挤,商凝上前双手按住秦舒的肩。盈盈月光就映在她的眼底,商凝犹豫片刻,垂眼垫脚抱住了商凝的脖子:“考试加油。好好的。”
商凝从未在人群中这样主动,秦舒有些诧异,但还是拍着商凝后背:“好~你也是。”
老邱的昙花吸引了不少人,其他班的学生都想来目睹昙花的风姿。这些人中就有孙阳。
孙阳刚准备下楼,连昙花的影都没看到,人就被商凝拽到空教室里抵在墙上。
商凝先发制人,“你说,那水怎么这么浅。”
商凝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了,她用美工刀狠狠抵着孙阳的喉咙,孙阳被吓地说不出话。
商凝:“孙阳,你怎么这么贱呢。”
“你……你想干什么。明天就要高考了,你你想坐牢吗?”
商凝嗤笑一声,手上的力气更大了,“这里有没有监控。拉上孙大少爷垫背,也不错。”
孙阳心虚地说:“你知道了?”
商凝用圆珠笔狠狠扎了孙阳的大腿,“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商凝这人真是疯子!
“啊!”孙阳急了:“她现在又没事!我又没干什么!”
“你真该庆幸她心大。孙阳,你最终目的不就是我吗。你如果再不老实,咱们鱼死网破,好不好?”商凝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孙阳不寒而栗。
“昙花一现。花是这样,人命也可以一样。”商凝望着外面的天说。
“我什么都不干!!我跟她有没有仇!”
商凝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哈。”
妈的,这死女的能不能别笑了!
“可你跟我有啊。孙少爷这么厉害,明天考试之前,该不会花钱找人扇我,搞我心态吧?”
商凝只是随口一说,但这事孙阳在中考时还真干过,只不过被扇的是跟他有过节的男生。那男生到现在都没怀疑是孙阳。
孙阳自认这事没有外人知道,商凝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想到,没人见过商凝的父母,这让商凝看上去很神秘。孙阳脑中立刻闪过无数狗血庸俗的剧情,对商凝瞬间害怕起来。
“我发誓!就你们要高考,我不考?”孙阳腿都在哆嗦,看到门外巡楼的狼王,他立刻大喊一声:“狼……主任!”
商凝放下美工刀,任孙阳躲在狼王身后。狼王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对劲,商凝临走前丢下一句:“老实一点,对你自己好。”
狼王质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孙阳惊魂未定,心道:“这个疯子。”
文科生和理科生在不同的学校考,文理生考完的安排也不同,秦商二人这三天依旧没有碰面。但二人很有默契,都没有找彼此。
新中的文科班大多是学历地政的。他们下午考完一回校,发现自己的家长都捧着一束花等着自己。楼上的书纷纷扬扬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收废品的大爷大妈们。
新中今年不做考场,所以高一高二不放假。广播放着毕业季经典歌曲《起风了》,高一高二的扶在栏杆上,对毕业了的学长们喊道:“金榜题名!”
任意高兴地冲这些学弟学妹们挥手,但很快冷静下来。她怀顾一周,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其实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庄子毅拿着横幅,对任意喊道:“任意,你笔记要被偷了!”
“我要那些东西干什么。”任意望着他手里的横幅,庄子毅和李壮拉开横幅,只见上面红底白字的标语: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
这几个拨浪号怎么看着贱兮兮的。
“这能贴吗?”任意问,庄子毅指了指楼上,五楼的标语尤为引人注目:这个b学,谁爱上谁上!老子不奉陪了!
任意:“……挺好的。”
“啊啊啊啊!”庄子毅拿着横幅三步一后退,任意被吓了一跳,不耐烦地说:“你又叫什么?”
“蝴蝶,你胸口有只蝴蝶。”庄子毅看着那只蓝白相间的蝴蝶,“不行,太恶心,我想去收拾书。眼不见为净。”
任意拨了几下蝴蝶的翅膀,发现赶不走,就让它趴着了,“多好看,没眼光。”
一楼的几个人都在对比谁的横幅有意思,李壮指着远处,说:“任意,有人找你。”
一众人群里,穿着黄色衣服的女人引人注目,手上举的牌子刻着“任意”二字。
任意走过去,女人将花递给她,解释道:“你姥姥在八个月前在我们店里订了这束花,拜托我们在你高考结束的时候给你。”
难以言喻的情感涩了任意的眼睛,栀子花香浓郁,吸引了她胸口的蝴蝶。任意接过花时,蝴蝶飞走了。
商凝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道:“结束了。”
高丽走到她面前,将一捧花递给她,说:“里面的花一共六朵,一班的老师一人给你挑了一朵。虽然看起来不太和谐,但别人有的咱们也有。”
商凝接过花,“谢谢老师。”
“没事,进班收拾东西吧。”高丽说。
商凝没有收拾书,而是在校园里一直走,走到黄昏,走到人去楼空,听了几个小时的《起风了》。
商凝才发现,自己对学校不是很熟悉,看着学校里的人多了起来,心想:“都考完了。”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