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养了金桂,商凝的作息都被稍稍地调整过来。天气渐冷,金桂也长大了些。狗都是要遛的,只是金桂太有活力,每天六点准时用嘴筒子“捅”商凝,商凝睡眠浅,一下子就醒了。
遛狗而已,遛就遛吧。
结果商凝根本就拉不住金桂,一路被金桂拽着小跑,说是金桂遛她也不为过。
一大早就空腹有氧,挺好,挺好。
商凝每天遛完狗后也没什么事,就直奔花店去了。毕竟小狗要吃饭,店里有狗粮。
商凝的花店与寻常的花店不同,她开花店是为了逼自己活动。店里的书可是比各种花材还显眼。书架也别具一格,颜料浓墨重彩地堆积着,有种异国他乡的风味。
金桂一进店就这朵花拨一下,那朵花撩一下。
风铃响了。进店的是一位齐肩短发女士,穿得很文艺,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商凝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她是隔壁面包店店主。今天应该是她第一次进店。
“你好。想要什么花随便看看。书不卖。”商凝说。
面包店店主举着手里的甜品,又指了一下旁边的花,“交、交换。”
商凝还没有吃早饭,欣然答应:“可以。要什么花自己挑。”
“谢谢。”这人向商凝介绍自己,“你好,我叫生兰。生活、的生,兰、花的兰。”
“你好,我叫商凝。”商凝发现这人好像说话不太利索。
姓生,商凝还是第一次见。
生兰就选了两朵玫瑰,商凝又拿了三朵蝴蝶兰给她。
“谢谢。”生兰拿着花就想走,商凝拿着丝带问:“喜欢什么颜色?”
生兰伸手指向商凝手边的红色涤纶丝带。
生兰也没有着急,欣赏地看着商凝手里的动作。
“好了。”商凝将花递过去。生兰接过,低头闻了闻:“欢迎到我店里,吃面包,我给你打、打折。”
“嗯。”商凝点头。
金桂估计是玩累了,等商凝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躺在了放在门口的小窝里,伸着舌头打哈气。这一幕刚好被生兰看到了。生兰揉了揉金桂的头,对商凝说:“可、爱。”
“我也这么觉得。”商凝说。
生兰出去后,商凝抽下书架上的书,时间就这么被她一页页翻过去了。
店门口挂着的风铃除了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也是为了方便商凝知道有人来了。
突然间,风铃响起了很大的声音,像无数的酒杯几乎同一时间相互碰撞,杂乱无章。
“商凝!”云尤静推门而入,气势汹汹。
商凝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起身,云尤静目光捕捉到商凝,一副吃人的架势,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跟秦舒说了什么?”
“你觉得我会对秦舒说什么。”商凝说话间用打量的眼光上下扫视云尤静这种行为自然让人感到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
自从上次秦舒来店到现在,商凝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秦舒了。
“少装了!”云尤静直逼商凝,腋下包从肩上滑落到肘间,要不是她穿着短裙,动作幅度能更大些。
“你为什么要回国?你为什么不在国外好好待着!”
“你们都分开这么多年了……凭什么凭什么!”
云尤静抓着商凝的肩膀质问她,那眼神里有不甘,更多的是愤怒。
商凝的神情轻描淡写,冷着脸说:“聒噪。”
“呵。”云尤静不可置信地冷笑一声,随后将装满花的花瓶推倒在地,“商凝,你不会以为我想见你吧,你以为你是谁!”她的声音尖细又刺耳,商凝只觉得累。
云尤静弄出的声响太大,金桂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在云尤静脚边吠叫。
“什么东西!”云尤静今天穿了双尖头T字带高跟鞋,鞋头对着小狗的肚子,恶狠狠地踢开了金桂。
金桂被踢开了数米远,委屈地呜咽着。
商凝上一秒肩膀还被控制,下一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单手死死地掐着云尤静的喉咙,逼得云尤静连连后退。
云尤静没想到商凝有这样的力气,双手试图拿开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
“我走了七年,你但凡对秦舒用点心,她也不会对你是这种态度。”
“装什么,还真把自己感动到了,看来你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啊。”
逐渐上头的窒息感让云尤静面色胀红,她除了难受就是害怕。见商凝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又用手掐商凝的胳膊。
真想一下子把她掼死。
这样的想法从商凝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随后商凝摆手一松,云尤静瘫坐在地上,捂住脖子贪婪地呼吸着。
商凝居高临下地睨视云尤静,说:“脏了我的花。”
说完商凝转身抱起地上的小狗,出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的店里有三个监控。”
云尤静在商凝走后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颤颤巍巍地踩过一隅的花瓣后,站直了身。
云尤静深呼一口气,接着理了理自己的小卷发,打开照相机补个妆,又低头扫视自己的短裙和高跟鞋:很好,很干净。
云尤静整理好仪态后出了门。她看上去春风得意,只有她自己知道挤出来的笑容有多勉强。
商凝跑了荆南最好的几所宠物医院,在得到一致的答案后安心。商凝随手买了一辆婴儿车,把肉片放在车里推着。
云尤静和秦舒发生了什么,看来真要好好问一问。商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腰上狠狠受力,连人带狗被揽了过去。
“你疯啦!”秦舒心急如焚地质问商凝。前方传来车主的怒骂声,“我看你是找骂,过马路能不能看着点路。”秦舒松开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缓过来的商凝支支吾吾地说:“狗,小狗……”
“没事。”秦舒拍了拍婴儿车。
看到金桂没事,商凝真挚地说了一句“谢谢”后推着肉片转身就走。
秦舒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又快步追上人,问:“你刚刚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商凝自顾自地走,不理她。
“诶,你别不理人啊。”秦舒抓着商凝的胳膊问,商凝吃痛。
秦舒立马松手,“对不起,你胳膊怎么了?”
那深浅不一的红印在商凝白皙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胳膊?
商凝低头撇了一眼后,漫不经心地说:“过敏。”
秦舒:“……”
“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怎么不问问我上个月干什么去了?”秦舒企图逗商凝说话。
“不问。”商凝问。
秦舒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在,“搬家、搬工作室。”
商凝:“。。。”
秦舒替商凝推开店门,看到地上残落的花瓣,问:“怎么回事?”
“肉片踢的。”商凝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它?就它?”秦舒语气间透露着不相信。
秦舒弯腰收拾残局,可惜了这么好的花。
“你干嘛?”
“当然是在帮你收拾,你不会还想效仿林妹妹吧?”
“不行吗。”商凝反问。
“好好好,花我给你留着,这些碎了的花瓶我可就扔垃圾桶里了。”
商凝把金桂放在窝里,“随你,小心划到手。”
秦舒的手突然一颤,她担心我受伤。
这是……关心我?!不知不觉憨笑起来,不自觉地用手刮刮自己的鼻尖,腼腆又秀澈。
这一切商凝都看在眼里,看着自顾自收拾的秦舒,商凝心想:“她很容易害羞吗?”
放进垃圾桶的玻璃渣、被拾起的花瓣、随意飘动的发丝、上翘的眼尾……商凝眼里的一切突然虚化,玻璃渣相碰的声音无比沉闷,秦舒也离她越来越远,变成黑白。商凝看着自己再空中扭曲浮动的手,心想:“溺水了吗。”
秦舒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她走到商凝面前,勾过商凝的珍珠腰链,说:“一起吃饭呗,我请你。”
商凝麻木地向上踱了两步,眼神没有聚焦。
秦舒立刻发觉她不对劲,抓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秦舒关切的声音像是泡在水里,空灵又虚浮。商凝闭上眼睛不看她,表情挣扎又痛苦。然而这种神态并没在商凝脸上停留太久,“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刚才怎么回事?身体没事吧?”秦舒问。
商凝又开始头疼,几乎是央求秦舒:“老毛病,别问了。”
秦舒低头玩着她的腰链,将腰链一圈一圈地绕在无名指上,低头认错一般。“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我不知道。”
秦舒闻言松开腰链,商凝盈盈一握的腰肢与她的手掌紧紧贴合。秦舒一字一重音,“你知道。”
长年累月的胃病和躯体化将商凝的身体素质每况愈下。商凝情绪悄悄激动,便是长久地疲惫。
“我现在不舒服,想要休息。”商凝深呼一口气,垂下眼睛,轻飘飘地说:“你走吧。”
“我为什么不能陪着你?”秦舒气急反笑,看商凝一言不发整个人都要炸了,“要走你走。”
商凝几乎是用一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她,要转身时秦舒连忙拉住人,商凝手腕凸起的骨头像是一根针刺进了秦舒心里。“我走。”
“我刚才口不择言,说得是气话,你别当真。”
“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算我求你。”
秦舒扶商凝坐在椅子上,委身道:“上次给你看店,你说有偿,能不能肉偿?”
秦舒见商凝没有反应,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一口。商凝默许秦舒的动作,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环扣,看着她掀开门帘离开,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商凝弯腰捂头,躲不掉,好不了。
梅雨季一般潮湿的痛。
风铃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