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他边跑任务边让胖子把人送医院去,等会他有空就过去看两眼,没空权当自己死了。
直到王胖子告诉他张起灵死活闹着要去追寻过去,劝什么都冷着张脸,实在无计可施之下,他和吴邪两个大聪明一时自作主张,居然当场给张起灵来了场天仙配,用图文并茂的方式,成功让他相信自己在杭州还有个鲜嫩如豆芽菜的十八岁女大学生当女朋友。
木安正赶着打副本,在电话里敷衍的不行,王胖子最后半句话蹦出,脑子才突然“叮”一下。
等会,十八岁的女大学生——
这鲜嫩的豆芽菜,不会是他那刚考上大学的傻大姐吧?
特别奇妙,木安第一反应竟不是生气,而是感到荒谬,极其荒谬,这种体验就像电视台采访路人问你幸福吗,他反手给你个大嘴巴子说老子姓王一样。
王胖子雷厉风行,打电话根本不是来征求他意见的,是要他在家煲好汤等下送去医院给木乐乐当道具,还以格外铿锵有力的口吻让他别捣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们众人拾柴火焰高,万一这俩成了,多好一桩姻缘。
好你大爷,他以为姻缘是鱼头跟鱼泡,天生就配成对卖。
其实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木安没打算要反对,也从来没想过他俩会有什么。
毕竟对方可是张起灵,是扔青楼里连只袜子都不会丢的当代柳下惠,堪称石头中的金刚钻,钢板中的不锈钢,江湖救急而已,拿蒜头充水仙就没听过真指着蒜头开花的。
本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精神,木安关掉电脑起身去饭店打包一份汤再驱车前往医院,如愿以偿在医院看到一出“逼良为娼”的尴尬实录,当时的他笑的好大声。
在许多年后的雨村,吴邪在院中种下不少蒜苗,春去秋来的大蒜抽出嫩芽,木安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一件事。
去他奶奶个腿儿,原来蒜头真的会开花。
时隔多年,他的脸,又一次被命运的巴掌打肿了。
然而当年木安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小伙子,没有经历过风月场的险恶。
在吴邪和王胖子两个臭皮匠的用心经营下,张起灵逐渐接受木乐乐的身份,也接受自己是个有妇之夫的现实,不再想着跑路和离家出走。
这边皆大欢喜,另一当事人却因为圆谎而过的苦不堪言。
共处时日越久,她就越发殚精竭虑。
扮笑脸装贤惠,在张起灵面前,她不得不夹着声音的傻样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演出的贤惠娘子形象简直精彩绝伦。
他觉得他俩的故事就像连续剧般有趣,会不遗余力地嘲笑她,跟他们后面追连载。
虽然他一边笑话,一边还会默默包揽家里的家务,不让她为其他事操心,但喜好看乐子,大概是他们姐弟俩难得的共同点,他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并几度为她的精湛演技鼓掌喝彩。
这般精妙好戏一直持续到他们去北京之前,那是王胖子的主意,他认为有三个电灯泡杵着,不利于爱的小火苗诞生,于是拉着木安和吴邪上北京探亲。
他本不想去,可经不住王胖子念叨,想着走几天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才点头同意。
几人在胖子的铺子窝足一星期,每天遛鸟赏花,和金万堂闲话家常,眼看日子差不多,上街买点特产以示敷衍,然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回到杭州。
坐到久违的沙发上,只见客厅干净的纤尘不染,窗台上晾着整整齐齐的被单,瓜果盘里装满新鲜水果,地板亮的可以映出人影。
木安走到阳台,又看见薄荷和绿萝叶片上竟然还沾着水珠。
他不信这会是木乐乐的杰作,她没这个良心,肯定是他那便宜姐夫来家里义务劳动了。
冲泡着拆出包装的小青柑,一颗颗青色的小圆球在杯中沉浮,顶着咕噜咕噜的热水打着滚,果香混合茶香,飘出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
木安突然觉得有个名义上的姐夫还不错,起码比自己在家时省心。
下次可以看在他操持家务的份上,请他来吃顿饭什么的,接着再让他洗个碗,完美。
到晚上前,木安还沉浸在自己的小算盘里,傍晚胖子喊他去楼上吃晚饭,刚坐在桌子跟前,一股子浓郁的酸臭味扑面而来,熏的他差乎没睁开眼睛。
他疑惑地皱起眉,定睛一看。
张起灵还是那个张起灵,清汤寡水,一双筷子随机选菜,板着个方方正正的臭脸,但心细如他,马上就察觉到异况。
——在张姐夫的筷头掠过几样菜时,会统一的悬停一会儿,目光同时抛向一旁羞涩不可名状的木乐乐,两人眼神一对,粉红色的泡泡顿时化蝶斗斗飞,穿梭在菜盘子和王胖子的唾沫间,往往在木安还没看明白的时候,菜就已经安安稳稳被送进木乐乐的碗里。
并且木安发现张姐夫的业务能力非常优秀,夹过去的水煮牛肉没有香菜,苦瓜炒蛋没有苦瓜,青椒炒肉只有小炒肉,把木乐乐挑食的偏好摸了个一干二净。
所谓出道既巅峰,张起灵才刚当人男朋友,已然妥妥的可以拿到感动西湖好男人奖。
还有自己家没出息的傻大姐,被男人的攻势迷的晕头转向,整餐饭眼光就没从张起灵脸上挪开过,脸颊粉扑扑的,像两个大屁桃。
吴邪和王胖子纷纷假装没看见,啄着米饭对碗装深沉。
这股莫名其妙的恋爱气息让木安食不知味,他不明白为何短短一星期的时间张起灵就能把他家偷了,枯木再逢春也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思绪翻来转去,他既费解又抑郁,无心饭食,草草扒拉几口,装着满肚子心事下楼回家。
等那傻大姐回来,得好好跟她谈谈,再仔细问问。
不知是什么样的念头在作祟,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她与张起灵在一起。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喜好左右,是一种直觉上的抗拒。
不管是谁都好,只要她喜欢,他都可以试着去接受和理解。
唯有张起灵,他办不到,理智无法介入其中,他在本能的拒绝。
平心而论,张起灵为人并不坏,只是一贯的冷漠和无所用心,会自然而然赋予他一层冰冷的色彩,抛开这层滤镜的干扰,甚至在大部分的层面上,他内心会比常人都要透彻。
如同竹叶上最清新的一滴晨露,阳光折射出无数的流光溢彩,落在他眼底,都会化成一片淡淡的纯白。
可是透过他淡然的眼眸,木安总能在深深的瞳孔中,窥见自己的倒影。
来自曾经的他,是被暗无天日所掩埋,他一直不愿回顾的灰暗时光。
汪家本质是张家思想的另一重载体,行为模式,规矩体系,无一不是在复刻张家曾经古老而巨大的秩序,像一头从虚空里诞生的巨兽,被人为的克隆,所有其中衍生出的人或事,都会烙上黑暗的印记,仿佛超市里商品的条码,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它会如影随形般与他共存,时刻伏在他耳边低语。
——你来自哪里,你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逃脱不代表抹去,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有呼吸,永生永世,不允许被忘记。
木安闭上眼,能看见许多纷乱的画面,是混沌的,复杂的,但都毫无例外,没有色彩,从他脑海缓缓淌过,静谧的像一条寂流,从荒芜而来,向虚无而去。
不能是张起灵。
在张家和汪家,他们是一样的复制品,是冰冷的工具,被困在历史年轮铸就的桎梏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同样的事,进行着相同的动作。
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意义,他们是家族的附属品。
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爱人,又怎么可以被爱。
更何况,他与她的一切,都是用虚幻构建出来的美好,是不能贪恋的泡沫。
从前不加干预,是因为觉得她可以把控好分寸,两年的井水不犯河水,他本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可是刚才的光雾再怎么弥散朦胧,他都能清晰在她眼底看到一点微不可查的欢欣,浅淡如雪,却深刻地藏在她笑颊里,绽放着盛大的欢喜。
年少动心,是无法自控的冲动,也是一场动荡的浩劫。
她浑然不觉,只被绚丽的火焰吸引,像走在万丈深渊的峭壁之上,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他没办法视而不见,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劝她迷途知返。
纷扰的心绪宛如上升的水流,渐渐淹没他心内种种杂乱的碎片,在等待的间隙,又在无数的百转千回中静静沉淀至底,凝成静止的冰。
思潮如海,涨涨停停,等到木乐乐一步三回首的回到家中,他已经组织好满腹的语言,按掉电视抬头向她望去,却不由得凝滞了气息。
她大概是才刚跟张起灵道完别,依依不舍的神色还未完全从双颊上褪去,脸颊微微鼓起,泛出蝉翼般薄薄的红晕,眼眸晶莹透亮,欲语还休的温柔藏在眼角眉梢,那么深切的喜欢被掩饰的如月光般淡薄,小小的笑涡里却盛满甜意,好似一颗柔软的草莓软糖。
一颗心就此泯没下去,他到嘴边的话顿了顿,再出口时已没有初时的焦灼和担心
他只认真地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如他预料一般,并没有坦率承认,表现出以往游刃有余的轻松,或者,她不是嘴硬,而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失控和沉溺。
尽管劝过自己几十次要冷静沟通,但是看着她沦陷而不知自知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呵斥了她,希望她能清醒过来,不要被一时的美梦蒙蔽了双眼。
最终的结果,是两人不欢而散。
他始终无法以强硬的姿态要求她什么,只要他望着她明澈的双眼,可以看到她的真心和喜爱全部都写在眼底,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他只知道,她从来没有用那样热烈而迷失的目光看过任何男人。
她看着吴邪,看着他,或是看着别的什么人,瞳孔是透明的纯粹,澄莹,没有分毫的杂质,坦荡如砥。
但她不敢这么注视着张起灵,面对张起灵,她会躲闪、会茫然、会患得患失。
她小心翼翼藏起自己弥足珍贵的心意,连展露给他看的勇气都没有。
那是女孩最诚挚的爱意,不求回报,静默盛放。
没几天后,李老五送来有关于吴三省的消息,让他们都无暇顾及张起灵的病况,他们的精力被尽数投入到新的事件,木安也得以从左右为难中短暂地抽身出来。
吴三省是吴邪前半生难以磨灭的心结,放下是需要时间的,三四年的消磨对吴邪而言,显然还不够,失踪数年亲叔叔的消息就在眼前,他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
往日都是吴邪陪着他们出生入死,为张起灵劳碌奔波,为木乐乐跋山涉水,现下他要去秦岭追寻吴三省的踪迹,义无反顾的一如当年,他们没有立场阻拦。
看木乐乐热血上头,张起灵和王胖子也没表示什么异议,木安连挣扎都不挣扎了,默默在家收拾好行李,等着他们出发的指令。
找点事分散一下木乐乐的注意力,别让她成天到晚琢磨怎么泡张起灵,徐徐图之,加之张起灵一向直男,没准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出于对李老五的防备,他们不能倾巢而出,得有人留在地面上作为接应。
木安对他们留自己下来的决定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不想去地里折腾来折腾去的,听完他们的选择,还一度觉得吴邪和王胖子心大。
他可是两年前实打实坑过他们的人,关系还没培养到位,竟然也能信任他留守后方。
好在他们之间已没有利益链,他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着,好端端的再去坑害他们一把。
队伍稳扎稳打的行进到深山,途中遭遇豺犬袭击,队伍在逃窜时分散,根据吴邪那对人马放出的信号烟,他们在躲避的地方有所发现,已经带着装备和人手进入地洞了。
他们得到不用支援的信息,于是就找到一处干燥宽阔的空地,安营扎寨,坐等先锋队凯旋,并派人在他们离开的井口轮流望风,必要时可以给予援助。
在地面的日子悠闲似养生,虽然身旁李老五的伙计都不是善茬,但木安从小在死人堆里打滚,比起跟他打过交道的亡命之徒,这并不算什么难缠的角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业务不熟练的木乐乐也跟着吴邪那个大邪神走了。
木安一想到吴邪的特殊磁场,忍不住就为她担心,她以前每一次冒险都有他在旁边保驾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