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隧道,三人便径直来到了一处楼阁之中。此楼一共三层,当中挑高,内里呈以环形。
归寒烟打眼一看,只见他们一出来便已置身在第三层,而此处装潢看着极为豪奢,竟丝毫不逊皇宫。
倚着栏杆向下看去,还可见一长长的环形帷幕罩在当中的高台之上。十数盏宫灯的光齐齐照亮下,帷幕上便显现出了一位身姿婀娜的舞姬翩翩起舞的身影。
一阵急促的鼓点声过后,帷幕之中,那舞姬边舞动身体,边缓缓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去,不断引得场下发出阵阵激昂的呼声。众人虽见不到佳人模样,却从帷幕上映出的魅人姿态中引出无限遐想。
归寒烟略扫过一眼,只见此处的男子脸上都戴着面具,而他们身旁的女子则穿着清凉,依偎在他们身边一边轻摇团扇,一边有说有笑。
“这里是什么地方?”归寒烟心中生疑,开口问道。
那引路人垂首答道:“禀贵客,这里名为逍遥楼。”
“逍遥楼……”
原来此处就是斐黛口中的逍遥楼,归寒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她转而质问慕容雪:“你来青楼‘办事’,带着我不怕不方便?”
听出她话里讥讽意味,慕容雪却觉得她这副正派人士的模样颇觉好笑,反而调笑她一句,“哦?你知道我要办什么事?”
归寒烟嗤了一声,鄙夷道:“没脸没皮!”
慕容雪笑够了,这才为自己解释道:“我来看看自己的生意如何了,这应该不过分吧。”
闻言,归寒烟不由一顿,“你不是侯爷吗,这种生意也做?!”
“有何不可?只要赚钱的生意,就是好生意。”慕容雪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
“怪不得。”归寒烟鄙夷道:“怪不得你买件衣裳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赚这种昧良心的钱,难怪花着不心疼。”
“你——”慕容雪被气笑了,“怎么我买衣裳给你,还要遭你抢白这一场,真是狗咬吕洞宾。”
“难道是我求你买给我的吗?明明是你强加给我的!”归寒烟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回道。
慕容雪神色一冷,刚拉下了脸,此时高台上的十几盏宫灯却骤然熄灭。场子立即黑了下来,只剩每层楼梯口一盏微弱烛火照亮。
突遭此变故,众人皆未反应过来,还傻傻地围在四周,以为这是逍遥楼特意编排好的表演。
直到帷幕中的舞姬“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只光溜溜的手臂从帷幕底下的缝隙中掉了出来。这才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大着胆子上台掀开帷幕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那人立即惊呼道:“死人了!死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慌乱了起来,推着挤着就要离开此处。
而此时,十数名带着笑脸面具的人迅速穿插到人群中,一边安抚着客人的情绪,一边有序安排他们离开此处。另有几人直接上了高台,查看那舞姬的情况。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方才还混乱不堪的场面已被稳住。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华丽衣裙、身披燕尾飘带的美貌女子向慕容雪款款而来。
“连溪见过城主。一点小事,惊扰了城主,是连溪管理失当,还请城主降罪。”
说着,那名叫连溪的女子身姿袅袅向慕容雪屈身行礼。慕容雪还未叫起,她便微微抬起一张精致小脸偷看了慕容雪一眼。
此刻朦胧烛光下,她看向慕容雪的眼神中似暗含一缕柔情,端的是一副玉软花柔之姿。
归寒烟注意到连溪眼中对慕容雪的爱慕之意,可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女子看上去年纪轻轻,居然已是这逍遥楼的管事。
“起来回话。”慕容雪语气冷淡,又开门见山问道:“方才怎么回事?”
“回城主的话,下人已经查看过了。那舞姬只是晕倒,可她口鼻发黑,似有中毒迹象。目前人还昏迷着,已经送往单大娘的医馆了。”
“中毒?居然有人敢在逍遥楼下毒。”慕容雪皱了一下眉头,“速去查,查清了……”
慕容雪话未说完,一股骇人的杀意却意外降临。三人同时向房顶处看去,只见一黑袍之人正手持利剑向慕容雪天灵盖直直刺来。
剑锋未到,剑气已至,慕容雪脸上的面具顿时裂成两半。
见目标不是自己,归寒烟当机立断闪身到一旁躲藏起来。见自己的面具也被那剑气震裂,她索性将面具扔了,这才转而细细观起战局。
只见那黑袍人出手迅疾如电,招招皆是要命的路数,下手极为狠辣。而慕容雪未带兵器,一双空掌也无法进刃,只得配合身法躲闪。
归寒烟此刻正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天知道,她巴不得这黑袍人能一剑劈死慕容雪,只可惜……慕容雪一身内力不俗,即便他没用兵器,那黑袍仍旧讨不到什么好。
黑袍人像是也发现了这一点,几招对下来,他招式之间已被慕容雪掌力牵制。而他似乎急于摆脱此境地,不但加快了出招的速度,还看准了慕容雪掌下一点滞缓,眼明手快迅速一剑挑了过去。
眼见剑锋已然要擦过慕容雪肩处,归寒烟正屏息等着结果时,连溪却奋不顾身扑了上去,要替慕容雪挡下这一剑。
慕容雪见状,脚下立即变换步法,拉着连溪向后一带——剑锋顿时割开了连溪衣袍,即便躲闪及时,仍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此时,灭掉的宫灯终于被全部点燃,楼中顿时又明亮起来。黑袍人见状,也不欲再战,立即施展轻功逃离了此处。
“追!”慕容雪一声令下,带着笑脸面具的下人立刻出动追了出去。
连溪此刻倒在慕容雪怀里,肩膀上的伤虽痛,她心中却因替慕容雪挡下这一剑而感到异常满足。
“城主,您没事吧?”
连溪此刻柔弱如病中西子,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心生怜爱。可不想,连溪一抬头却对上慕容雪冷到无情的眼神。
“我与旁人对决,哪有你插手的份。”
连溪慌了神,连忙解释道:“连溪只是害怕城主受伤……”
“一个来路不明的刺客,也能伤的了我?”慕容雪嗤笑一声,放开了她,“我看你是要坏我的事!这下好了,人没抓住,你还受了伤。这么一来,五日后的集会,你也不必扮那花神了。”
连溪心中一惊,立即跪在慕容雪面前请罪,“求城主宽恕,连溪一时糊涂,这才做下错事。但还求城主明鉴,连溪真是一心为城主的啊!”
慕容雪在气头上,也不搭理受着伤还跪在地上的连溪。他看向别处,正好看到在一旁躲着的归寒烟,不由皱了皱眉道:“至于么?”
“我现在又没武功,怎么不至于。”
归寒烟还他一句,又腹诽道:给他挡剑的要被他骂,躲他远点也不行,这人到底什么毛病,怎么看谁都不爽。
连溪此时才正经瞧了瞧归寒烟。她方才戴着面具,看不到真容,此时见了,倒也是个清丽佳人。
最重要的,是这女子方才跟他们城主说话的语气很是狂悖,可他们城主只是面上看着冷了些,并无斥责之意。如此一来,连溪便明白这女子定与他们城主关系匪浅。
连溪眼眸转了转,遂讨巧说道:“城主,连溪无能,可五日后的花神集会仍需要一位‘花神娘娘’。这位姑娘天姿国色,样貌亦在连溪之上,何不让这位姑娘代为扮这花神?”
慕容雪闻言,眼神转而在归寒烟的脸上停留片刻。
归寒烟对上他那视线,立刻如临大敌,“什么花神?!我警告你们,休要打我主意!”
慕容雪嗤笑一声,并不解释,反而看了一眼连溪,“行了,别跪着了。去把伤口处理一下,抓住那刺客才是要紧。”
“是。”
慕容雪既松口让她抓刺客,便是不再追究她僭越之事。连溪心中松了口气,立即应声起身,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匆匆告退。
经此变故,慕容雪也没兴致再留在这里。他带着归寒烟转而坐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蹄踢踢踏踏不知去往何处。
岛上的医馆内,单玉兰迅速从窗中翻入,将脱下的黑袍仔细塞入衣匣中合上,又将剑藏在了房梁之上。
刚做完这些,大门就被敲得邦邦响。
“单大娘,单大娘!”
下人们正抬着中毒的舞姬候在门外,见无人应门,那人正要抬手再敲,门却忽然被从里打开。
单玉兰披着一件外衣,举着油灯照着,“怎么了这是?”
“寻薇让人下了毒,先让我们进去再说。”
闻言,单玉兰立刻打开门将路让了出来。下人们抬着中毒的寻薇放到了床上,方才敲门那人这才抱怨道:“城主今晚来了楼里,不想楼中竟有刺客。这下完了,抓不到刺客,要连累的我们也没好日子过。”
单玉兰将这话听在耳里,却不动声色把过了脉,沉声道:“她这毒发作得急,但好在毒性不深,我需要时间给她拔毒。”
“行,那寻薇先放您这治着,我们哥几个回去给管事的回话。若是寻薇醒了,还劳烦您找个人通报一声。”
“那是自然。”
单玉兰送走他们几个,立即从药柜上取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药丸,以水送到了寻薇口中。
不多时,寻薇幽幽醒转。看见单玉兰,她开口便问:“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