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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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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时厉光自焚,龚不凡请辞。

已经不需要多么敏锐,也足以察觉到,云州的风云变幻。

桑珏要来迎关郡庶务与账册,同项伯臻分看半日。

这一看,方才看出些端倪。

迎关郡本身不大,地处云州边境,东部外接关外群山,又与白苹洲毗邻,境内且有鸣流江支流穿行而过。

简而言之,在整个格客山下,这里也算得是个依山傍水的清俊地。

而迎关郡之所以谓之“迎关”,正是以迎长横关。

这里是长横关的大后方,亦有云州粮仓之称。

自从夏季戍州水患以来,三月有余,此三月中,又逢长横关战事。

云州各处下辖州府,均有自戍州翻山越岭而来逃难的流民。

朝廷的意思是赈灾,便总不能放流民自生自灭。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云州各地开设的粥棚布施,支出也已然到达一个极为可怖的数字。

但赈灾的银子却迟迟不到。

无论如何,长横关的固定粮草是不可亏损的。

云州下最为富裕的迎关郡已是连续三月入不敷出,余粮吃紧。

由此可见一斑。

方岭是个堪用之人,但巧妇尚难为无米之炊。

僚牧,不出所料此人原是时厉光手下幕僚,不知是否是还知晓什么内情的因由,左右逢源的手段极其厉害。

能从不拔毛的铁公鸡手下讨到粮,也能使游商为他驱策。

桑珏和项伯臻都看得出,僚牧这个人藏着本事。

他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攥着些小聪明不放手。

策动流民去做些疏通河道、修城墙、种地。

也救迎关郡岌岌可危的粮库于水火之中。

却连项伯臻也查不出他的过往。

比起幕僚…

“更像死士。”

但他是时厉光的人,在猜到时厉光的背后是谁后,桑珏反而不急于去追溯他的目的。

既然他想让桑珏看见,那么看一看也未尝不可。

“走吧,臻彦。”

桑珏合上手中账簿。

“该是去看看那些流民。”

……

鸣流江的支流,在这里,被人们称作阿勒。

在草原的语言里,“阿勒”是母亲的意思。

这不奇怪。

云州临近边境,数年的动乱中,多次被入侵。被□□的女人,亦或者外族游商,与入关的草原人通婚者也并不在少数。

迎关郡主郡,迎关城。作为边境几城之一,这样的迹象尤为明显。

种族的界限被打破,语言和习惯也会随之侵入。

就如同格客山之所以被称作“格客”。

在草原语中,这是“父亲”。

他们把绵延万里的山脉称作父亲,把温柔绵长的河流当做母亲。

混血在大煜的处境并不好。

“在关内,也只有云州,会接纳他们。”

方岭今天收拾过后换了一身衣服,显的不再蓬头垢面。

他走在轻装的桑珏身侧,所有路过的人都会向他们打招呼。

这些人中,有汉人,也有混血。

戍州逃难的流民大多为汉人,特征尤为明显。他们的面容大多上疲惫,但眼神却是意料之外的清亮。

“这一切都是僚先生他…”

僚牧是有大才。

桑珏看过,迎关郡作为一州粮仓声名在外,投奔此处的流民并不在少数。

更多地流民其实不过顺着鸣流江一直走,直到走到一个能吃上一口饭食的地方。

迎关郡并非其中之最。

但在云州下辖的各府下,却已然是情况最好的一个。

方岭的话没有说完。

究竟而言,他不知道那个所谓“僚先生”是怎么同太子说的,也并不知道僚牧的身份是什么。

时厉光身边旧部,这个名头说来到底还是尴尬。

他转而去说:“近来涌入迎关城的流民也不再多,先前的流民也都安置下来了。”

谈话间,方岭停下来。

“殿下请看。”

三人站在河堤上。

下方的河道里,大约是淤泥沉积太多,水面已经高过原本石刻上的高度。

挽着裤脚的流民有男有女,大都站在水里,把淤泥捞到竹筐中。

水把他们的皮肤泡的发皱、苍白。

足可见非一时之功。

整个城里唯一的粥棚就开设在阿勒河的堤岸上,在河里做工的男女总是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它。

这倒是极其聪明的。

“这也是僚先生的安排?”

方岭听不出桑珏这话的意思,他天生木讷,只索性如实应“是”。

但桑珏也并未再问些什么,倒是项伯臻开口。

“我倒是听说,流民中有人带来了戍州的疫病,万川兄,可有此事?”

方岭急于给龚不凡脱罪,对桑珏说话难免带上了几分连自己都厌恶的谄媚。

但项伯臻开口则不然,方岭思索了片刻,确实从脑海中寻出此事。

遂颔首,“是不是戍州疫病,还不甚明了,不过确有此事。”

他大抵猜着桑珏并不忌讳提起僚牧,也就坦然道:“也就是前昨日的事,夜中起风,次日便有人生高热。”

“城中暂时还腾不出地方收留流民,前些日子,都还挤在学舍院落中。”

“也就是前几日才在僚先生提议下,才在城外搭了棚屋,能有个容身之所。”

说到这,方岭的眉头蹙起来。

项伯臻只看了一眼便了然。

方岭急于入冬之事,棚屋到底不算个长久之计。

更别说冬日的河水将会冷的彻骨。

眼下的情况不会一直好下去。

“高热请人看过了吗?”

桑珏忽然开口。

“城中医馆…”方岭眉头未解又结。

戍州疫病威力如此,这着实可算正常。

项伯臻自然意会桑珏的意思。

“殿下仁善,黑云骑有随军医师,想来能解万川兄燃眉之急。”

“是与不是,都要看过了才好以作策应。”

“所以万川兄切莫推辞。”

方岭只迟疑一瞬,说了声“自然”,又要拱手俯身说“多谢殿下”。

项伯臻打断了他的动作。

桑珏只看了眼河岸边。

“想来方太守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回去的路上,便不劳太守费心。”

“去吧,方太守。”

方岭顺着桑珏的目光望去,河岸边,方岭的小厮站在那里,急切的来回踱步,又碍于桑珏二人不敢上前。

对上目光。

桑珏安抚似的冲那小厮笑了笑,带着项伯臻离去。

两人没有回太守府。

顺着阿勒河走,两面的街市不似京师繁盛。

迎关郡就像云州的每一处。

尽管算不上安宁,却带着一种辽旷的生机。

“臻彦,你以为僚牧此人如何?”

桑珏想着方才河边所见,便听项伯臻道:“自古流民之祸,大多于流民暴起。”

“而暴起之因无外乎饥饿、疾疫。”

“赈灾是为了安抚流民,但往往收效甚微。”

“朝廷与陛下都太远,到底不若粥棚一处,抬头便能看见。”

项伯臻的话里藏着话,含义与桑珏所想不谋而合。

时厉光是个如何之人,尚且不得而知。但为官者如何,却可观其手下人而分辨。

“若是赶手,人是不必嫌多的。”

项伯臻状似无意一句,桑珏懂项伯臻的意思。

“放心,臻彦,孤自省得。”

他得有自己的人手,足够好用的刀。

僚牧此人便是可用,也不该是现在。

要等到从戍州涨起的潮水落下去,才足以窥见每个人在这里的位置,才能看见这一折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的戏中,还藏着多少野心与秘密。

至少,要见过时厉光的那位幺子,时家最后的小公子。

桑珏想了这样多,但这一切最终都藏在他春风化雨的笑面下,不动声色。

他数了数日子,看着阿勒河匆匆的流水。

“快立冬了。”

“算起来,也快到娇娇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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