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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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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无论迎关郡这头如何,马头帮这侧的事态都绝不算安宁。

热吉拉快步走在地道,灯火幽微,照着他身上的血渍凝成冰渣。

他的脚步声很重,人还没有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热吉拉,你为何如此心急?”

热吉拉却没有什么好脸色,巨大的踹门声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响,他把手中拎了一路的人头甩到所有人跟前,用草原的语言破口大骂。

“这是谁手下的蠢货,我来的时候,听见他说,“草原的公主”也不过如此。愚鲁的畜生,那被中原人玷污的血脉,如此不可驯化,竟让你们忘记了草原天神的荣耀吗!”

“没有公主,你…你,还有你,坐在这里的你们都算什么东西。别忘了,你们都是被中原人赶出去,扫地出门的野狗,是个人都能踩一脚的烂泥。烂在地里,是谁给了你们一条活路,是谁给了你们家!”

这黝黑高大的汉子喘出一口气,睁开的双目像是最狰狞的豺狼。

“所以,是谁手下的蠢货妄动,惊扰了大煜的太子,扰乱了公主的计划?!”

热吉拉扫视了一圈,却见大多人脸上都是一脸茫然。鄙夷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达到巅峰,面前坐着的是一群比牛羊还要蠢笨的东西,既不够勇猛,也不够狡诈,如同螽虫,贪食而无脑。

热吉拉已经快要坐不住,他的耐心就要到此为止。

却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众人都为她让道,使她可以走到热吉拉跟前。

“是我的人,是我那不成器的丈夫。”

“你是谁?”

那女人一边向前走,一边摘下兜帽。

“是我,热吉拉,或许,你还能认得出我。有人曾今叫我米丽儿,而如今,众人称我阿依提。”

这女人的面容已经有些老态,她的皮肤绷紧,她干瘦高挑,可那双眼睛依然锐利。

热吉拉知道她,当然知道。

她曾是草原十部最好的弓箭手,在白河原的那一战里,她曾一箭射穿了项伯臻的护甲。她是那一战,也是整个草原十部,唯一正中过项伯臻的弓箭手。

她也曾是丹瑚的侍女。

她随着丹瑚的出嫁来到大煜,却如同水滴入汪洋,隐没消失不见。有人猜测她死了,有人说她背叛了草原,只为和大煜的男人私奔。

热吉拉曾在丹瑚的身边见过这个女人,那时她还年轻。他也见过那双忠诚的眼睛,即便她对这个人的所知甚少,他也绝不相信这个女人有一丝一毫背叛公主的可能性。

“你不必在意我的过往,你只需要知道,我的丈夫,那个蠢货是东行会在云州的管事,他为我们的人,行过很多方便。”

热吉拉:“你要为他求情?”

“不,恰恰相反,他非死不可。”

“是他的愚蠢,没有清除干净自己的首尾,留下了祸患,让驻留在云州的太子珏发现。他是个蠢货,可还不算毫无用处。”

“我们可以借此,将事情掐断在这里,还不算太晚。”

“东行会、马头帮。那太子来不及查到更多东西,就算时厉光骗过了我们,他留下的东西里,又有多少能指向别的方向。那都是他们内部的蛀虫,贪婪地东西,又与我们何干?”

阿依提上前两步,她此刻是沉寂的,也是狂热的。

“我的儿子,是我诞下,和那个大煜人的混血。他提出了一个很好地主意。给他们一些人手吧,热吉拉,狗急跳墙的东西们,想碰一碰那个太子最宠爱的姊妹。”

热吉拉领悟到了她的意思,迎上她的视线,热吉拉同她一并的笑。

“这样,无论成败,都能将东行会矛头转出去还与大煜人,马头帮的线将被掐灭在你儿子的头上,而我们从中脱身,还能扫清看过来的眼线,只需沉寂一段时间,而至于那太子和他的狗——他们不能永在云州。”

“这很好。但阿依提,你抛夫弃子,舍得吗?”

那女人站在那里,其实无需答案,也无需口舌,热吉拉仅凭眼睛也能知道,她或许仍是草原十部那个最强大的弓箭手。

“我从没嫁给过他。”阿依提昂首,“我是草原的女儿,众人说我是阿依提,可我知道,我是米丽儿,我是公主的侍女,是丹瑚弓箭上离弦的矢。”

“我只为我的故土、我的公主,并将永为此而战。”

信鸽停在丹瑚的窗前,远处里是少女们娇俏的笑。

她看过纸张,将纸条投入炭盆,亲眼看着那纸张燃为灰烬,扶正了发边拨乱的步摇。

米丽儿曾是她最好用的长弓,这毋庸置疑。作为并不怎么拥有实权的公主的那些年,泯灭在父亲众多的儿女之中,米丽儿为她杀出了一条血路。

射中项伯臻的那一箭固然是她的勋章,可是曾能与群狼较量的母狮,总会忘记自己被卸下的爪牙。

在那一箭后,项伯臻找到了她的位置,反手回赠的那一箭贯穿了米丽儿的肩胛,断了她的獠牙。留下一条性命已然是草原天神的恩赐,而米丽儿再也拉不开哪怕最轻的长弓。

把她留在云州,或许是有一些布置。

废置的棋子或也能有点用处,至少她足够忠心,还记得能用这条命为自己做些什么。

她并没有让丹瑚失望。

“热吉拉见到了米丽儿,他们想让云州的马头帮脱身。草原的儿女当然如此,可是我的阿鲁木,他们逃不掉了。”

丹瑚温柔的眸子里落下一滴泪水,仅此一滴,缀着她如母亲般的万千种悲悯。

“太子珏还年幼,他是羽翼未丰的雏鸟,他的忠狼要给他磨刀的机会,才收起了指爪。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从项伯臻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起…”

“我可怜的热吉拉,我可怜的米丽儿,我可悲又可怜的——草原的孩子们。”

阿鲁木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单手放在胸膛。

“作为草原的战士死去,这是他们的荣耀,天神会铭记他们的死亡,化作我们挥向大煜的每一柄猎刀。”

丹瑚看向他,没有说一句话,却如同无声的哀求。

他的公主仍旧是这般温柔,阿鲁木垂下头,狠下心来,跪在她的脚边。

“舍弃他们吧,公主。连同云州的马头帮一道,他们只是草原的千万个儿女,您是十部唯一的月亮。”

像是湖面的涟漪,丹瑚的泪水是轻缓的,她伸手捧住阿鲁木的脸,指尖贴拢他的脉搏。

阿鲁木之所以能留在她身边那么久——便是丹瑚尤爱他这份体贴。即便草原上的所有人都相信丹瑚的善良如同皎洁的月亮不染尘埃,也只有阿鲁木会狠下心来,做一个忠心的谏臣。

从来只有阿鲁木,会替她做下那些两难的抉择。

才能让洁白的仍旧洁白,善良如随波逐流的浪花。

……

桑珏换上骑装,翻身如飞似的跃上骏马。

黑云骑到底是骑兵,上了马才显本色,甲胄动起来的声音传动在街头巷陌,接上少行人,迎关郡仿佛一时间便兀的风声鹤唳。

桑珏的计划是早有预谋,所有的人手自然也都早早的安排了下去。

他骑马赶到在戚宅前的空地上,被抓到的斥候奸细正在此行刑。

那是一对夫妻。

男人被从戚宅中拖出来,两个黑云骑押着他,他口中还喊着“冤枉”“无辜”,诸如此类的话语。

项伯臻迈出门槛,一脚踹在男人后膝。

腰间的刀刃出鞘,项伯臻环顾了一圈四周。

他有一种杀气。

这是真正带兵上过战场的将领,他手中的刀兵,都隐约泛着淡红的刀光。

宅子里却忽然扑出一个女人,抱住项伯臻的腿,哭喊说:“我家男人绝不是什么探子啊,我和他一道从戍州过来,我两孩子都有三岁,他怎的会是…怎会是啊!”

“大人…您明查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项伯臻却没有什么停下来的意思。

于是那女人一转头,瞧见了骑在马上的桑珏。

非常时期,桑珏身侧没有护卫,项伯臻在那头,倒一时真叫这女人扑到了跟前,她跌落在地上,半直起身子,够到桑珏的脚踝。

“求您,求您!”

项伯臻的刀原本是要落下的,直到这一刻,那刀刃悬在男人脖子前,他看着桑珏,像是在等一个结果。

项伯臻是何许人也?

簪缨世家的世子,真正的权中之贵。那些老狐狸尚不能瞒过项伯臻,这样一对夫妻,若果真无辜,项伯臻又怎会认错。

桑珏的眼神冰冷,却忽的轻笑一声,侧身牵起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起。

“既如此,你们的孩子呢?”

“…夭亡在了半路。”

“这样啊…”桑珏似是叹息,他摸的出这女人的手骨与常人不同,连老茧的分部,都是习武之人方才有的模样。“可惜。”

女人的头颅滚落在地。

“我听说,昔年萍州斥候,都喜三人扮做一队,两人打探消息,一人暗中策应。后来效果斐然,便引来许多效仿。”

桑珏甩下剑上的血迹,对面的男人早在项伯臻刃下没了声息。

两具尸体,两颗头颅,四目相对。

满地的血汇到一处,马蹄踏过。

“即是假夫妻,便送你们一场真对拜。”

“去查,务必查清是否还有探子,莫要放走了任何一个。”

暗巷中的影子忽掠而过,黑云骑涌入戚宅,桑珏在寒风中回望。

“长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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