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往后扒拉了下头发,笑眯眯开口:“没办法,这又不是传唤,咱现在又没法书面形式传唤人家,不过,他倒是挺懂法的,打电话通知他,一听咱要调查的还没立案。”
林晦漫不经心扫了眼门牌号:“人也算配合,最起码同意咱到他家问了。”
卓定远嘴上抱怨归抱怨,手上动作不停,任劳任怨敲门。
咚咚咚。
许泷在围裙上擦干水,听到敲门声,赶紧打开门,迎进两人,没等看证件就招呼道:“警官,真不好意思,家里还有个小的,实在走不开,来这个屋里吧,宝贝儿,去客厅玩,爸爸这边一会儿就好。”
小女孩脆生生地跟两人打完招呼,听话地跑去客厅自己玩玩具。
卓定远一听到许泷的话,即刻羞愧地恨不得把头栽在地板缝。
林晦温和地问向许泷,“许先生,是不是挺懂法的?”
许泷一怔,良久才略显尴尬地开口解释道:“哦,您说的是拒绝去公安局的事儿吧,......那是分局一个小警员告诉我的,也不怕警官您笑话,我没少因为叶齐修的事进治安大队配合调查,一次还好,次次.....,家里还有个小的,就有点不太方便,传唤没办法,配合调查就......警官,要不我们赶紧开始吧。”
林晦眼睛微眯,点点头,等着卓定远架好设备才开始:“许先生,你跟叶齐修电话挺频繁的,一般还是叶齐修主动打的,为什么在叶齐修这次去开房前没给您打?”
卓定远因为进门前的事,原本心情惭愧非常,坐在一旁安静辅助。
听到林晦问的问题,卓定远脑子瞬间木的仿佛像是踩着拖鞋玩滑板,优雅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一时间他仿佛看到时潇拉开狗头铡,史雷鹏摁着他的狗头随时待命,早上的回旋镖正中眉心,这问题是他们该问的吗!?
他们刑侦口什么时候真兼职扫黄了?
许泷神情微动,表情疑惑问林晦:“警官同志,......我记得昨天通知我的警察好像说的是刑侦大队找我?这?”
许泷见林晦不为所动,卓定远没反应,无可奈何开口:“你看我说的,配合警方调查就是我们该做的,您该问问,我该回回,我跟那混账确实通话频繁了些,不过这是我们交友的权利不是,再说我又不能控制叶齐修不给我打电话嘛!”
“这......最后一个问题嘛,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去开房跟和我打电话有什么关系——”
卓定远终于反应过来,快准狠地借着衣服遮掩,朝林晦腿踹了下。
林晦吃痛表情没有显露一分,面带无辜地开口硬让许泷吃个哑巴亏:“刚才是我自己好奇问的,许先生也真是好公民,这年头这么配合我们警方的市民真是不多了,哎,惭愧惭愧,哦,那我们正式开始吧,许先生。”
许泷像是被专门豁出眼睛部位的麻袋套头上打了记闷棍,偏偏对方还无法选中,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在围裙上擦擦手心的汗,说:
“怎么会呢,看这位......林警官是吧,这么年轻帅气,还那么爱笑,肯定很多人追,怎么会有人舍得怪你呢!开始,开始——”
卓定远看询问程序终于走上正轨,不由得为刚才反应敏捷的自己在心底放了场盛大的烟花。
但一想到回去跟时潇无法交代,卓定远还是苦着脸硬生生捱完整场询问。
林晦笑眯眯握上门把手,看着客厅里自己玩玩具的小女孩,对许泷开口:“太感谢许泷先生今天拨冗配合我们调查,小姑娘叫小滢是吧,长得真可爱,对了——”
林晦压低声音问向拘谨的许泷:“小姑娘的妈妈,今天不在家吗?”
许泷用手指刮了下出油的鼻子,摇了摇头:“哎,离婚手续正在办呢!已经分居很久了,算了别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伤心事了。”
“小姑娘平时都是许先生一个人照顾的吗?”林晦轻轻笑了笑,扬声对安静的小姑娘告别,“小滢,再见——”
小姑娘这时候从茫然看着玩具的怔愣中回过神,脆生生开口:“哥哥和叔叔再见~”
许泷见林晦在得到女孩回复后,挡住门似乎依然不打算离开,无奈地满足林晦的好奇心。
“是啊,拉扯一个孩子可不容易——那警官,我们......”
林晦这时候好像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歉意地开口:“你看我这记性,那许先生我们,下次再见。”
“......林晦,我觉得咱局里最适合当你搭档的就属咱时队了,天天跟咱队长面前装巧卖乖,一出了门,你都恨不得骑人脖子上,拿着刀架在人脖子上问问题。”
卓定远骂骂咧咧地关掉胸前的记录仪:“你那是好奇吗?要有心人告你个越权执法,你活不活?我可管不了你了,临走前还油腻腻地跟人小姑娘打招呼,咋,看我被喊叔叔,特别开心?还——和叔叔,把我放前面也行啊!叔叔和哥哥我也没那么难受!”
卓定远的拳头摁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开口:“我要是许泷,我高低得骂你两句,还下次再见,你这明摆着不是咒人家的吗?你还不如明着说,......许先森,希望我们局子里再见哦!”
林晦嘴角微抽,他还是想要回那个活泼可爱的卓定远,试探性地:“那要不我替小姑娘喊你声哥哥?”
卓定远其实一直不理解死心塌地信教的人为什么,现在他有点理解了。
满天神佛誰都好,只要现在劈下一道正义的审判之雷避开林晦的脸,把这小子轰成渣渣,再赐给他一生荤素搭配,他多少得真心实意地鞠个躬。
卓定远气愤地叉着腰冲林晦低吼:“别跟我说话,就时队吃这套,你哥哥留着喊咱时队去吧!从现在开始到局里,一句话都别跟我说!”
林晦:“......”
砰。
卓定远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头对门口的林晦小声说:“你、小、子、完、蛋、了!时队的脸现在冷得跟冰块儿刻出来的一样,别想着跟我一起躲办案区,从现在开始,在你挨完骂之前,办案区的门,闲人免进,特指林晦!”
林晦倒是没战战兢兢,也没如卓定远所愿被时潇骂得狗血淋头,七荤八素,甚至相安无事的坐到下班。
只是平时上班脚不沾地,今天偏偏一个外勤任务都没派给他。
林晦叹了口气,虽然背后砭人肌骨的寒风肆虐不停,直愣愣地往人骨缝里钻。
下午奉命给时潇送执法记录仪的季方珊珊,一踏进办公室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放下记录仪影像,逃也似的关上办公室的门,脚底抹油离开。
直到上班时间结束,这门都再没打开过,就算有任务汇报也在警务通。
叩叩。
林晦指节轻敲桌面,笑咪咪开口,打破僵局:“......时潇,今天周六,你是现在下班还是我再陪你会儿。”
时潇一言不发起身离开座位,椅子规矩地推回桌子下,径直离开。
林晦挠了挠下巴,揣测时潇应该去换衣服了,索性拎着车钥匙去停车场提车,准备去拐角提前开车等时潇出来。
林晦经过办案区,平常没加班也不值班一下班就窜没影的干警齐刷刷地隔着玻璃探头看,装的是若无其事,真等全须全尾的林晦过去,窸窸窣窣地响起议论声。
一道疑惑地男声响起:“——不能吧,卓定远你不是说林晦会被时队的天马流星拳揍得一块一块的吗?咱队里的男的,活的,除了新来的和警犬舍的小狗崽子们,哪个没被时队叼过。”
卓定远高深莫测摩挲着下巴,阴恻恻开口:“你且看着,不是不叼,时候未到,时队屌人前的准备工作估计还没做完呢,你信不信等时队调查完,新账旧账一块儿算,砰的一记右勾拳送林晦上火星。”
方珊珊把卷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同情道:“——唉,你是不知道我下午送东西的时候,那办公室气氛有多压抑。”
季槿舒翘着二郎腿:“就希望咱时队到时候清算时,能避开林晦的小脸儿,唉!张局也太会塞了,林晦刚到局里,就把马不停蹄地把林晦塞进咱时队办公室,你是不知道林晦和时队往那儿办公室一坐,那办公室霎时间金碧辉煌的跟那皇宫大殿一个样——”
吴漾今天也不值班,不过听说有戏看,也就提前赖在办案区半个小时而已,听到他们的讨论翻了个白眼。
其他的他不知道,张局把林晦塞时潇办公室的原因,他可听的清清楚楚。
时间好像是林晦报道的......第一天?
***
张如海像模像样拉着时潇开了个小会,漂亮的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其实压根就一个意思——
林晦必须塞进他办公室,否则张如海就考虑找个由头一纸状书告在他妈面前,让他办案之余,烦都烦不过来。
时潇面无表情往后看了眼背着身的张如海,言简意赅总结,大步流星离开。
时潇没关紧办公室门,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张如海给他办公室硬塞个林晦进来的仇。
张如海抱着保温杯嘿嘿笑出声,不由得为自己一箭双雕英明神武的决定点了个赞,碎碎念:“......真不错,既能让时潇那小子替我看着点林晦,又能让林晦借时潇上班时那冷脸躲开局里的狂蜂浪蝶,这小研究生身份往那儿一搁,小模样往哪儿一放,还逢人就笑,哪儿都塞不了!”
“就得塞时潇办公室,我要是敢塞男厕所,时间长了都得有人打卡,嘿,也真奇怪,我还以为林晦那小子档案上照片P的呢,还真长那样啊,啧——”
被穿堂风扑了满背凉飕飕的,张如海全然不顾,得意地摇头晃脑关门:“外勤门一出找不着,办公室一坐有时潇,春心萌动别想要......”
吴漾见张如海关上门没看到他,轻手轻脚地抱着卷宗,一溜烟脚底抹油离开。
***
热热闹闹的办案区里。
黎杰一来一回地薅着卓定远的衣领子,愤怒道:“那你还忽悠我,我这一下午抢着出外勤,紧赶慢赶地跑回来办案区看戏,戏呢?”
卓定远挠了挠头,这事儿他确实理亏:“林晦所有的咖啡存货,过了这村没这店,七三分要不要?”
黎杰体贴地替卓定远整理好领子,甜腻腻开口:“......□□,少一分都不行。其实我跟窦儿回来的时候见时队了,好像找人呢?模样瞧着没表情,窦儿非说时队挺生气,到底咋了,你给我说说呗——”
时潇皱起眉头,马路拐角原本应该停辆赛车绿707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滋啦。
还没走到拐角,时潇面前突然停下辆车。
车窗缓缓落下,时潇闭了闭眼,看着内里满眼爱马仕橙,第一次认可聂双的评价,跟加了香菜的鸡蛋汤一个样。
林晦偏头看向时潇,朗声笑:“......劳驾时队,今天自己开个副驾,中间放了奶茶,我怕撒了。”
林晦看时潇坐进副驾,松了口气,他还怕时潇今天生气不肯坐他副驾:“喏,奶茶,理理我呗,别不说话——”
时潇也不接,定定地看着林晦,林晦挠了挠头,叹气道:“回家给你解释,奶茶不是因为那事赔罪的。”
时潇这才接过奶茶,放松身体靠回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