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河从来没想过三十岁生日会在灾区度过。
没有兴师动众的鲜花礼物,没有琳琅满目的大餐,只有眼前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重新修建的家园跟慢慢愈合的人心。
天灾无情,人心惶惶,他们不止是旁观者,更亲身经历过灾难,所以感同身受,为毁掉的家园扼腕,只要活着,生活就得继续。
做慈善的目的不在于博取一个万古流芳的名声,而在于传承文明温暖人心,宋御河在宋高明的影响下,恨不得在姜雨肚子里就耳濡目染。
至于柏森,他自己淋过雨,所以要为别人撑伞。
西北这片土地,孕育出无比纯净的夜空跟朴实的灵魂,天空湛蓝得如同被洗过,宇宙豪迈,却温柔地拿起沾了墨的毛笔轻轻一甩,留下点点星光缀在苍穹,美得醉人。
将近凌晨,柏森跟他靠在一起,指着月亮旁边的那颗启明星,说:“宋御河,星星很亮,你也是,生日快乐。”
宋御河跟他注视着同一片天空,讲起小时候听到的故事,“相传,李白的母亲在生产那日梦见太白金星落入怀中,所以给他起名李白,后来他又因为才气傲骨被称为诗仙,柏森,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神仙转世?”
从古至今,在探索宇宙时,总会迸发出很多无稽趣谈,礼佛自渡的人并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存在,柏森从不纵容自己做梦,却允许宋御河保留童真。
毕竟,那是世俗的成年人不会拥有的东西,很珍贵,很难得。
他没有直接否认宋御河关于神仙存在的猜测,而是回过头,用那双仿佛被最鬼斧神工的画手描摹修改矫正成最动人心魄的眸色,深深地凝视身边的人。
篝火被藏族人视为神圣,在重要节日跟庆典时候时,他们会点燃篝火,围在火堆旁载歌载舞,祈求平安与丰收。
劫后余生,同样值得点燃篝火。
失去亲人跟家园,没人有心情跳舞,但火烧的很旺。
照在宋御河脸上,把他那张俊脸勾勒得更加好看。
柏森心下一动,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一触及分。
一切不言而喻。
柏森认真地看着他:“应该是吧,所以,宋御河,你也是我的神明。”
宋御河没想到他这样大胆,火堆周围围满了人,他竟然旁若无人地吻上来,“你......”他有些语塞,柏森被他难得说不出的样子逗乐,“干嘛这样看我?”
“你变了。”宋御河说。
这话耳熟,肥皂剧里,女生通常这样控诉自己的男朋友,宋御河并不娇俏,更不柔弱,他讲这句话时语气里夹杂着略带疑问的惊喜,总而言之,很复杂。
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往往跟令人动容,只是不晓得柏森突如其来的转变会不会有这样显而易见的效果,“你不喜欢?”
看,无论这么改变,骨子里的性子是不会变的。
他还是那样直白。
绝不会为被人看出什么而窘迫,把勾引和占有欲表现得很坦荡。
劲劲儿的。
让宋御河很着迷。
他凑过去,咬着柏森的耳朵,声音比面前的篝火还要烫人:“你一句话我都那啥了,你说喜欢不喜欢?”
柏森脸红了。
怪火烤的。
宋御河又说:“真的,你别不信,我都不敢站起来。”
这人没完没了了。
他作势要去搡宋御河,反被宋御河实实在在抓了手腕,继而十指相扣牵住,耍完流氓两秒正经,“柏森,就只口头表达啊,我的生日礼物呢?”
这个生日礼物无法移动,必须要宋御河亲自去拿。
延迟满足才能让记忆更深刻,不止宋御河有心机,柏森也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这样说。
宋御河却不干,转身在他上衣口袋里乱找,没找到顺便把手从衣服下把滑进去在他腰上揩油。
被戒指金属的温度刺了一下,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就立起来了,柏森差点闷哼出声,用眼神警告宋御河不要乱来。
宋御河这才不情不愿把手拿出来,不过依然贼心不死去摸他裤子口袋,总之,宋御河坚信,这礼物一定在柏森身上。
这人读了不知道多少圣贤书,身上却有一种一股子蛮不讲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匪气,这种流氓行为完全有辱斯文,柏森被他一顿胡搅蛮缠骚扰得承受不住,只好提前泄密:“不在我身上,等天亮,我们一起去拿你的生日礼物。”
好吧,但宋御河不想等了,“我现在叫私人飞机现在过来接我们。”
柏森要疯了,一把将人摁回来:“大半夜的礼物又不会长脚跑了,你急什么。”
宋御河说:“因为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我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惊喜。”
花言巧语!会不会,喜欢不喜欢,柏森忐忑了将近好几个月,宋御河简直胡说八道,可是看他那样期待,本来打算等生日当晚再揭秘的第二个惊喜,柏森打算提前到当下,以安抚宋御河躁动的心。
“宋御河,其实我不止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柏森咽了下口水,期待地观察宋御河的反应。
宋御河一听,映着火光的眸色更加闪亮,四处寻找着,想从柏森脸上身上得到答案,“是什么,在哪里,我现在就要看。”
他的思路是正确的,确实在柏森身上。
只不过——
柏森顿了顿,站起身,对他说:“去屋里,我给你看。”
宋御河预感到什么,心中大震。
这两天他们几乎没合过眼,经历过大起大落,悬着的心放下应该能安稳闭眼,两个人却无比兴奋。
安置安全屋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两把椅子,宋御河把柏森按坐在一米五的单人床上,问:“我的礼物呢,快拿出来。”
柏森没动,双手撑在床板上,临门一脚竟然迟疑。
宋御河应该会骂他。
他在脑中预演宋御河的反应,“宋御河,你不许生气。”
拿礼物,怎么会生气,宋御河说:“有些特殊情趣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不会生气,但我更怕弄疼你。”
柏森:“?”
什么玩意儿?
看来宋御河会错意,他估计以为他准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以为是啥”
语气凶凶的。
宋御河说出猜测:“不是猫咪装吗?”
有那么一瞬,柏森不想给他看了。
反正这人表面风光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面前的人怒目圆瞪,像只生气的猫,跟八筒被他克扣小鱼干的表情一模一样,他噗嗤一声笑出声,略带失望地说:“看来不是啊。”
柏森:“......”
他在期待什么东西?
柏森站起身要走,宋御河眼疾手快用身体把人压了回去。
铁床架子发出嘎吱嘎吱羞人的声响,柏森咬牙:“宋御河,你干什么?”
宋御河追着人要:“我的礼物呢,还没给我,就想耍赖。”
柏森笑笑:“是你自己猜错了,猜错就没有了哦。”
宋御河振振有词:“你又没叫我猜,是我下流,你别生气,给我准备了,快拿出来。”
那副样子,活像个找苛刻的父母索要糖果的三岁小孩儿。
他承认自己下流,柏森抬腿踢他,宋御河一手压住他的手,一手按住他乱蹬的腿,说:“这么狠,踢坏了以后你咋用啊。”
不是,五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作业,这厮怎么有精神开黄腔的?
柏森无奈:“你先松开我。”
宋御河:“不松,你先把礼物给我。”
莫名其妙开始拉锯战,柏森妥协:“不松开我怎么给你看。”
有道理。
宋御河退一步,柏森坐起来开始脱衣服,宋御河在心里想,虽然把我自己送给你这种话有些老土,但要是柏森说,其实还挺带感的。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宋御河在心里胡乱期待,绝不嘴贱。
柏森在他的注视下,把外套扔到了一边,然后不动了。
宋御河催他:“动啊,接着动,快点儿。”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正经,眼睛大的剜人都像放电,宋御河装傻:“咋啦,衣服不好脱,要我帮忙?”
里面是一件卫衣,脱了就光了,柏森想反悔,宋御河已经跃跃欲试,想要上来扒他的衣服了,算了,早死早超生,反正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又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没什么好矜持的。
他抓住卫衣下摆,从头顶扯下。
屋里很冷,皮肤遇冷,迅速冒出鸡皮疙瘩,柏森打了个寒颤,抬眸,撞上宋御河瞳孔骤缩,“你——”
不是什么猫咪装,也不是老土肉麻的以身相许,柏森在胸口处多了一处纹身。
写实国画,苍苍柏林寺,杳杳钟声晚,长河带斜阳,青山独归远。
柏森把他们的名字纹在了身上。
“什么时候纹的?”他问。
柏森没料到会是这样平淡的反应,他没有开心,甚至没有笑一下,似乎比起这种郑重的纹身,他更喜欢猫咪装,柏森很是失望。
其实送礼物的人比接受礼物的人更期待礼物本身。
敷衍还是真心喜欢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宋御河介于那两者之间,既没有欣喜若狂调侃他爱惨了自己,也没有鄙夷这种有些中二的行为,他只是沉着眸光,不知是在看纹身还是思索。
看完了,他一点都不高兴,柏森想把衣服穿起来。
可是他才刚动了一下手指头,就被宋御河推倒在床上,粗糙的床单扫得皮肤有些痒,暴露得有些久,他身上很凉。
摸上去冰凉的一片,“疼么?”宋御河又问,手指头带着烫人的温度,连眼睛上都蒙上了水汽,宋御河这才读懂他的发应,原来不是不喜欢,是怕他疼。
柏森摇摇头:“打了麻药,不疼。”
宋御河细细流连,从寺庙的尖顶,从栩栩如生的钟,从细细流长的长河,最后落在那一片柏树林。
巴掌大的地方,这样精细的手艺,在皮肤上穿无数次的针孔,把颜料注射进去,才有了这样动人的图案。
怎么会不疼?
宋御河俯身,在纹身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说:“撒谎。”
在柏森要否认的时候,他的双手被宋御河死死扣住压在床板上,接着,就是那无比熟悉的滚烫的唇,宋御河义无反顾,带着满腔奔腾的情绪,重重地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