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指的是“反应”，“还报”。

爱与憎，赏与罚，在人与人之间，应当具有确定的因果。

多托雷欺骗倾奇者的感情，导致倾奇者误以为自己遭受感情的蒙骗，变成多托雷手心的散兵。

散兵得知真相，经历自毁赎罪，却未能让失去的回来、毁灭的重生。

直到因缘际会，接受过去，拯救自己，大彻大悟，散兵才成为流浪者。

流浪者的前生是散兵，是倾奇者，他继承了因果，还未解决因果。

质问也好，报复也好，杀戮也好，流浪者应该直面多托雷。

然而，多托雷和流浪者之间的仇恨，遭到了介入。

什么人会替别人了结因果？是杀手。

抛掉金钱、地位这些外物，杀手不过就是替人平怨、替人了结因果的职业。

这个职业用生死隔绝怨果、阻止因缘。

可是，伊罗并没有雇佣伊路米做这件事情……他们之间的金钱交易关系不成立。

伊路米花了半个下午，将尸体完美地藏进土里，现在又当着伊罗的面，迅速掘出来。

薄荷色的发丝被泥土污染成棕色，完好无损的衬衣马甲，平静而僵硬的肢体，与伊罗同样的人偶身体，并未经历过挣扎。

一动不动，不是假装沉睡，也不是休眠……

真的死了？

真的是博士！

伊罗仔细观察，不是他的错觉，竟然，竟然是真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死了。”

伊罗先是低声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肩膀都因狂笑颤抖不停。

许久之后，他才稍微平复爆发的激情，轻轻说道，

“死得真是突然，笑话一样……话说回来，你怎么做到的？”

伊路米观察着伊罗垂下的脸，那掩饰的神态像是在意博士。

爱与恨就像手掌的两面，紧密相依且无法分割。伊罗越是仇恨，越预示着不妙的爱，这可不是好消息啊。

好在死亡已经断绝了恩怨，使他们再也不可能纠缠了。

伊路米轻轻抚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不相信他死了。”

面对伊路米的质问，伊罗只是轻笑一声，扬起的眉头和嘴角让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伊路米才知道，伊罗也会露出这么鲜活的爱恨交织的复杂表情。

伊罗笑道：“呵，多托雷没那么好杀。你真的杀了他？”

多托雷制造那么多的切片，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学术理论。

这些切片与伊罗的制造技术如出一辙……姑且称得上坚固耐用。

伊路米对博士的死没什么好隐瞒的，倒不如说，他其实没有真正动手，博士在他的眼前突然就死亡了。

“博士突然死掉了，我没有动手哦。不过，他死之前说，‘禁忌知识，多托雷，我还没有’。”

伊路米平静地复述着博士死前的遗憾，毫无遗憾的语气。

复述完，他接着分析道：“博士不就是多托雷。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伊罗的瞳孔微微一颤，音调不自觉提高几分：“是一个人。不过，他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有什么可信。”

伊罗下意识绕过博士和多托雷的关系，毕竟，这种内情没必要告诉伊路米……

伊罗定了定神，继续说，“禁忌知识自带污染，博士恐怕因此而死。”

说到这里，他不由冷笑一声，心想，切片博士们只是多托雷的工具。

如果博士通过共享网络，全部被禁忌知识污染……多托雷未尝不会求自保，删除全部切片。

那家伙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如有必要，杀掉自己也不会犹豫。

伊路米微微点点头道：“是这样啊。我帮你杀了他，可是你不高兴呢。”

那双黑色眼睛里什么情绪也看不见，不过伊路米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漆黑的猫眼和绀色的杏眼审视着彼此。

伊罗冷笑道：“仇人死了，我高兴得很。”

伊路米不置可否，接着问道：“你会被这东西毁灭吗？”

在这种时刻问这个，伊路米就这么想借机拿住他的弱点。

“呵……你就这么好奇吗。”他高高抬起头，满不在乎地说，“想毁灭我？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并不是。”伊路米否认道。

对博士毫无预兆的死，伊罗索取愿望的举动，伊路米在心中猜测不停。

这个世界对伊路米来说，还有太多未解之谜，他没有停止过观察。

他将诸多猜测不动声色地留在心里。

伊路米娓娓道来：“在沙漠和雨林交界的阿如村，我遇到因领受知识而疯狂的人。

“知识也会让人疯狂吗？我问商人，‘使人发疯的知识哪里有。’她说她有，需要很多很多的摩拉。”

伊罗挑高眉毛：“原来你要的钱都花在这里了。什么商人连这都敢卖。”

“爱钱胜过一切的商人敢卖。”

伊路米回答完，接着说他怎么获取禁忌知识，又怎么让博士对他的知识感兴趣，然后，罐装知识怎么到博士手里。

他说了很多，以至于伊罗渐渐迷惑起来。

伊路米的倾诉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伊路米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他接着叙述博士的多疑，布局的多种方案。

博士到底还是中了套，丢掉罐装知识，入侵他的大脑，反而被禁忌知识污染。

“你把禁忌知识……不，我明白了。”伊罗大受震撼，伊路米居然没有被禁忌知识变得疯狂！

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疯狂！

难道和伊路米的身份有关？

伊路米是异世之人，禁忌知识或许关系到提瓦特人的生命底层逻辑，而伊路米这个异世之人不受太多影响……

“渴求知识的人最终被知识杀死。定制谋杀可是很贵的。”伊路米抚摸着伊罗的脑袋，轻快地说，“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伊罗当即抬手抓住伊路米的手：“尽快清除禁忌知识，要我帮忙吗？”

“要。”

伊罗迅速通过地脉返回须弥，用最快的速度购买了一个空白容器，回到伊路米身边。

伊路米用念针对自己操作了一番，将禁忌知识传入容器，然后彻底遗忘。

成功遗忘以后，伊路米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

“唔……我忘了什么？不用告诉我，这种方法很伤身，忘掉的一定不是好东西。”

伊路米就连遗忘的理由都忘记了。他无意中发现土里半掩埋的尸体，停住动作。

“我杀的。”不等伊路米说，伊罗抢断道。

“嗯，那就埋掉吧。”伊路米移开视线轻快地说。

伊罗最后看一眼博士切片的脸，和伊路米一起将博士重新掩埋。

他知道，真正要恨的是多托雷，多托雷很有可能还活着。

现在他和伊路米进入的提瓦特，或许只是一段稍微漫长的记忆，为了让他想起这段宿怨。

他必须找到真正返回提瓦特的办法，杀掉多托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