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映雪跟牧时澜之间也算是挑破了双方心知肚明的一层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跟之前好似没有太大的变化。
至少侍女们没感觉出什么区别来,甚至还会为裴映雪担心。
“公子!”
云秋跑进归斋的时候,急得不行。
裴映雪坐在院子里的那个秋千上,慢悠悠的荡着。
他看着云秋跑进来,那一副急得不行的模样,脚尖一点,止住了晃悠的秋千。
裴映雪笑着:“怎么了?云秋,这么急,小心摔了。”
小丫鬟看着自己还有着闲情逸致荡秋千的主子,又想想自己听到的消息,几步扑上来抓住了裴映雪的手。
“公子!小妖精要进府了!”
裴映雪:“???”
什么小妖精?
“云秋,你在说什么呢?”裴映雪没听懂。
“什么小妖精?”裴映雪打趣着,“又和云禾看了什么话本子?狐狸精怪?”
裴映雪对自己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管的都不紧,牧时澜也不会对裴映雪的人多管束,向来都是裴映雪乐意就好。
所以,在牧府,最让下人们羡慕的院子就是归斋这边了。
“不是啊。”云秋跑的急,呼吸都还有些喘,“是有人要给大人送人啊。”
“人都到大厅了。”
云秋原本是要去厨房拿吃食的,途中在花园的时候听见几个主院的侍茶婢女端着茶路过,。
她们提到了今天登门拜访的客人还带了个伶人过来,她们也见到了人,长得很漂亮,走路弱柳扶风,说话轻声细语,对着指挥使含羞带怯的。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打算送给指挥使的。
其中还有人拿这个即将进门的新人跟裴映雪进行比较的,为裴映雪担忧的也有。
在旁人眼中,裴映雪也是以色侍人的存在,是牧时澜的禁脔,养的金丝雀。要是有新人进府,或多或少都会分了裴映雪的宠爱。
毕竟,“独一份”这个词的意义还是很不一样的,不是独一份落差就大了。
相较于不知道性子好坏的“新人”,牧府里的人还是更偏向于并不难伺候的裴映雪的。
裴映雪闻言,神色微动。
他想起来云秋刚刚说的话,现在明白了她话的意思。
原来是指这个小妖精啊。
裴映雪摸摸下巴,来了兴趣,偏偏头,跟云秋说:“走,我们瞧瞧去。”
他有点儿好奇,别人会给牧时澜送怎样的人,也有点儿好奇牧时澜的反应。
裴映雪的意思是去看热闹的,可是云秋好像会错了意。
小丫鬟捏紧了拳头:“没错,我们一定要给这个小妖精一个下马威。”
她看看自家公子那张艳若桃李,貌美如花的脸,心下稍安。
没问题,她们家公子那张脸贼能打,哪怕最后小妖精真进了府,公子也不会失宠的。
“嗯......”裴映雪莫名其妙地看着云秋突然一脸自信的模样。
总感觉小丫头在想点儿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什么下马威?他就是想去看看牧时澜的热闹。
“行吧。”裴映雪不太多纠结,“那我们去看看吧。
裴映雪要出去,却被拉住了。
裴映雪回头:“云秋?”
“公子,你就这样去吗?”云秋看看裴映雪,欲言又止。
裴映雪低头看看自己,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可以吗?”
“当然不行。”云秋看着一身常服的裴映雪,“我们不能让小妖精瞧不起,我去给公子你找衣服。”
“呃,云秋,不至于......”裴映雪没拉住人。
“噗。”一声很轻的笑声在旁边响着。
裴映雪转头看向笑了出来的云禾,无奈:“你倒是拦着些呀。”
云禾甜甜一笑:“反正公子也没有生气嘛。”
裴映雪轻轻摇摇头。
他却也没有生气。
云禾也跟着笑,拉着裴映雪往屋子走:“公子来吧,换身衣服也没关系的。”
*
牧府的大厅中,渔阳候坐得不算安稳。
他端着已经有些凉的茶喝着,余光控制不住地往上方主位坐着的那个男人脸上看,观察着男人的脸色。
渔阳候一直都想要讨好牧时澜这位天子宠臣。
渔阳候这个爵位传到现在,早就没有了以往的风光,在京城权贵圈子里已经下落了。他花了不少心思功夫,现在才在户部领了个郎中的职位,他还想要往上爬,牧时澜是一条很好的道路。
他之前也向牧时澜送过礼送过人,但是都没有效果。
他也是近来才知道牧时澜收了个男人,据说是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的人。
打听到这个消息,渔阳候才后知后觉自己以前送错了礼,原来这位苍翎卫的指挥使相较于娇娘子,更喜欢男人,有南风之好。
不管渔阳候心里是怎样想的,嫌弃厌恶也好,其他的也好,人势力比他大,他不管心里啥想法,面上得陪着笑脸。
渔阳候听说最近户部尚书将要告老回乡了,左右侍郎多半会有个升上去,侍郎位置会空出来一个,渔阳候想要争一争,他想要走牧时澜的路子,自然打算投其所好。
他瞧了眼自己带来的人。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生得娇艳,白皙的面庞带着红晕,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羞带怯,看过去看得人心都化了一般,让人心生怜爱。
这是他特意找来调教过的,不仅生得赏心悦目,还自幼学戏,有着一口好嗓子。
牧时澜抬眼,把那少年打量了一遍,嘴角一勾:“侯爷倒是用心了。”
渔阳候讨好地笑笑:“指挥使喜欢就好,指挥使喜欢也是莲生的荣幸。”
渔阳候朝那少年使了使眼色,示意人献献好。
莲生知趣,步子轻移,对着牧时澜行了一礼:“莲生见过大人。”
他眼眸上抬,看过去时带着一种勾人的媚态。
牧时澜将其纳入眼中,心中毫无波动,这点小伎俩跟他家小狐狸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他看着渔阳候送来的那个少年,嘴角的笑说是有兴趣,倒不如说更像是冷笑。
在外人看来,他是什么都吃得下去的吗?
不是他喜欢男人,而是因为那个人是裴映雪。
牧时澜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另一道声音先响起来了。
“哎呀,好热闹啊。”声音从外面传来,“在聊些什么?可以加我一个吗?”
牧时澜看过去,看清了人神色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是不是有些.......
裴映雪穿了身红色的衣衫,牧时澜记得这身还是前几日燕宁天送来的云锦新裁的衣裳,墨色的发丝编成了辫子搭在肩侧,珠玉制成的发饰压在发间,外面罩了件红缎子的狐皮斗篷,那双桃花眼笑盈盈地看过来。
整个人漂亮得不像话。
艳!
渔阳候看见人时的第一眼就是这种感觉,不是那种娇嫩俗套的美艳,而是骄矜刺眼的艳丽夺目。
人领着两个侍女走进来,目光一扫那边站着的莲生,有着几分审视意味。
莲生脖子一缩,又小心地往牧时澜那边看一眼,怯生生地低下头,我见犹怜。
牧时澜放下茶盏,挑了挑眉:“怎么过来了?”
裴映雪笑盈盈地往牧时澜怀里一坐,做足了金丝雀的模样:“我听说指挥使又要收新人了,特地来瞧瞧。”
他的桃花眼里带着委屈:“是我没有把指挥使伺候好吗?”
牧时澜想了想。
他觉得平时说是裴映雪伺候他,倒不如说他伺候裴映雪,各个方面上。
他捏捏裴映雪的手指,他没搞清楚裴映雪现在是要玩那一出,但是他想玩,牧时澜也愿意纵着他玩。
裴映雪接着动作的遮掩,朝牧时澜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牧时澜身上少了些冷意,弯了弯嘴角。
“很好。”牧时澜回着人。
“那指挥使还收新人?”裴映雪朝莲生那边看了一眼,眉尾一扬,看着像是挑衅。
莲生抿了抿唇,委屈地看向牧时澜。
渔阳候看着自己的礼可能有送不出去的概率,出声:“裴公子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裴映雪看过来。
渔阳候在之前就调查过裴映雪,一个罪犯之子,母亲是江南妓子,他对其下意识就有几分轻视。
“裴公子得牢记自己的身份啊。”渔阳候轻蔑地看向裴映雪。
一个以色侍人的禁脔,倒是做起了主子的主来了。
渔阳候看了一眼牧时澜的脸色,牧时澜一只胳膊揽着裴映雪的腰,对渔阳候的话反应不大,没有多少表情的脸看不出具体的态度。
但渔阳候以己推人,嗤笑一声:“难不成指挥使收不收人还得看裴公子的意见不成。”
渔阳候很清楚,他给牧时澜送人就是在得罪裴映雪,毕竟他送人过来就是要分裴映雪的宠,现在也不怕多得罪一点了。
裴映雪看过去,他觉得作为一只好的金丝雀,这种时候就得发挥“枕头风”的作用,他看向了牧时澜。
“指挥使。”他喊着人,“我说了算不算呀?”
桃花眼缱绻,浅色的唇微启,说出的话像是在撒娇一般。
牧时澜看着人这样的作态,只觉得好笑,手指捋过裴映雪的发:“算,小狐狸说了的都算。”
抬眼看向渔阳候的时候,眼神便冷了下来:“侯爷与其在我这里多费心思,倒不如在令公子身上多花些心思吧。”
牧时澜的话意有所指,让渔阳候的心猛地一跳。
裴映雪走过来,他抵着下巴,细细打量着莲生,眯起了眼:“瞧着确实招人喜欢。”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啊。
“不过......”裴映雪话一转,抓起一旁的茶盏泼了过去,“我不喜欢。”
茶水已经凉了,泼到莲生身上也只是打湿了点衣服,问题不大。
在渔阳候的目光之下,裴映雪笑眯眯地开口:“哪怕是进新人,也得挑我喜欢的。”
他抬起下巴,做足了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渔阳候心下想着牧时澜刚刚的话,总觉得对方的话里有着别的意思,对裴映雪的挑衅他看向牧时澜,牧时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牧时澜走到了裴映雪身边:“嗯,挑你喜欢的。”
渔阳候心一紧。
看来牧时澜对于这个小宠很宠爱啊,他这次没做好啊。
牧时澜送了客,包括渔阳候带来的那个少年也被一起打包送走了。
牧时澜扬手让不知道为什么一脸开心的两个小丫鬟下去了,转身弯腰亲亲裴映雪的侧脸:“怎么想起来这样穿了?”
盛装打扮,好看得不行。
“哄小丫头而已。”裴映雪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来给小妖精下马威啊。”
牧时澜:“下马威?小妖精?”又在玩哪一出?
“是啊。”裴映雪做出一副浮夸的模样,“人家伺候指挥使伺候得不好吗?指挥使要收新人来替我?我院里的小丫鬟可是很担心我失了宠啊。”
“伺候?”牧时澜好笑,“小狐狸,我们俩谁伺候谁呢?”
裴映雪露出笑:“指挥使不喜欢?”
“喜欢。”牧时澜伸手把人抱起来了,“喜欢得不得了。”
裴映雪轻轻哼了一声,按在牧时澜的肩头:“会武的人,指挥使敢收吗?”
是的,那个叫莲生的少年会武。
在裴映雪的茶水泼过去的一瞬,少年的脚飞速要闪,像是身体的肌肉反应要去躲避,又被硬生生地压下了动作,并不是常人的那种身体本能,而是善武之人的控制反应。
回应裴映雪的是牧时澜并不意外的笑声。
裴映雪撇撇嘴,看起来指挥使知道点什么。
那个渔阳候,多半被人利用了。
蠢货。
裴映雪脚尖踢踢人:“有人跟上去了?”
“嗯。”牧时澜道。
看起来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裴映雪也不管了。
“我要回我院子了。”裴映雪说。
牧时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