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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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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清明的习俗就是祭祖,这样的大日子,宫里也是有祭祀的,而且是从前几天就开始持续。祭祀是礼数,江楼月就算再不喜欢麻烦事,在这几天也要好好做个样子给百官们看看。只是这最后一天,托寒毒的福,她肚子痛地厉害。吃粥的时候恍惚地想,要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不知道要有多少折子参她。江楼月笑地得意,带动了小腹的那点痛意,月信可不管她是什么时候,来得更加凶猛了,还真是一点都不让她好过。

“侯爷,到了。”

宫里的祭祀漫长且无聊,不过是皇帝给祖宗烧纸,说自己今年干了哪些事情,好的肯定说,坏的就不一定了。让人惊讶的是,在这方面,江照月算是一个开明的君主。江照月祭祀的身影虔诚,江楼月心情复杂。

先帝子嗣不多,长女早已夭折,次女是当今皇上,那小女儿自小养在皇后膝下,太女的位置自然是给她。五年前太女遇刺身亡,先帝一病不起,四境狼烟四起,朝廷里能用的人却只有谢音华。江楼月频频提出去往边境的请求,都被驳回,用她还未行过成人礼拖延。等江楼月好不容易脱身了,边境八百里急报,说谢将军谋反,北境军十不存一。

“这不可能,师父她一心为国,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诬陷。臣请命调查,这件事情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那时慷慨激昂的陈词并未被同意,心中的那口气郁结着,江楼月抬眼看着坐在高台上的人。江照月端的一副忧心样子,江楼月怎么看,都感觉师父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关系。

“你是谢音华的徒弟,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回避。”

就这样,把江楼月赶到南面,去和那些百越之地的南蛮子面对面。在那之前,江楼月从来只在北境待过,让她去打百越,和让鱼离开水一样没什么区别。

江楼月在那里待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她在战场上一箭定乾坤,顺利平定叛乱;比如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在朝廷里肆意清除异己;比如调查的官员还没赶到,谢将军就掉下千丈悬崖,尸骨无存。

出征的将军无诏回京,按谋反论处。当江楼月一身铠甲,肃杀之气遮也不遮地出现在皇宫里的时候,人们都以为她不想活了。

她剑指新帝,诘问一个污点将军的死。

谢音华死后,无数的脏水往她身上泼,江楼月来不及辨别究竟是谁的手笔,所以只能先问问江照月,问你参与了多少。

可她还是太嫩了,把自己搭了进去,还连累了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人,而那个人,还好好地坐在龙椅上,笑着看她的惨状。

江楼月被软禁在宫里,被切断了所有的信息通道,每日外边都有惨叫声,或许是为了刺激她,每日都有一个人来告诉她,说今天谁又死了,罪名是什么。

江楼月数着墙上的砖瓦,看着日月变换,等着自己的死期。还有一件事江楼月没有问她,那就是江知月是怎么死的?

一个太女,居然在自己的府邸里被刺杀,还是被自己夫家买凶杀害,怎么可能呢?可她不能问,问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有人给了她一杯毒酒,江楼月眼也不眨地就喝了下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一恍惚好像回到了少年时,那时她们都在,彼此都还是个人的样子。

故友反目这几个字,说的何其轻松啊。

可她没死。

江楼月能再一次看到太阳是相当失望的,嘴里满是苦涩,周围的人对她一改冷淡,还是以前的谄媚,一个宫女端了一身华贵的衣服,让她换了去见陛下。

见她?以什么身份?谋反逆贼?还是阶下囚?看着身上那身衣服,江楼月还是闭上了嘴。

很快江楼月就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成了,皇帝派去的几个人都没有守住,一路败退,敌国的军队一度要兵临城下,人心浮动,一时人人自危,有人就打起了皇上的主意。坐在那位子上的人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能用的人在宫里,可惜已经被她赐了毒酒,也不知道又掉了几个太医的脑袋,才把江楼月从黄泉路救回来。

“朕与楼月何时有过嫌隙?”

“这枚虎符,朕就交给你了。一定不要辜负朕的期待啊。”

口蜜腹剑的皇帝为了安抚她,许诺了不知多少好处,江楼月不在乎帝王的空口诺言,她只知道她还不能死,她还要把师父用命守住的城池拿回来。

后来她得胜归来,封侯宣璟,万人敬仰,人人都想巴结她,可深夜难眠之时,她想起的却是雨林不散的瘴气,雪崖凛冽的风。

皓月当空,是个风清气朗的好时候。江楼月带着谢念走走停停,走了好久,在一个墓碑上停了下来。这个墓碑很奇怪,没有名字,没有贡品,在这样的日子里,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江楼月把带来的两壶酒放下,打开一壶洒在地上,酒香肆意,不是京城里黏糊的果酒,更像边关的烧刀子。江楼月先磕了一个,声音低沉道:

“上前来,见过你母亲。”

谢念乖乖上前,跪下磕头。这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是个衣冠冢,谢音华坠崖的时候,没有人去找。江楼月回来带队去崖底找,别说尸骨,一片衣角都没有,生前那么高大的人,死后什么也没留下,那是多么凄凉啊……

“师父,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两人之间第二次提到谢音华,江楼月听了,灌了一大口酒,感受着那点热从胸口一点点凉下去。

江楼月第一次见谢音华,才七岁。

那时流言四起,都说谢家家主刚行成人礼就生了个孩子,实在不像样。江楼月就被母亲带着,去见了这个荒唐的人。

她可真好看。

年代久远,江楼月已经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旁边愁眉不展的几位长老,和在人群中央的那个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抱着孩子,轻轻地哼着歌,眼里满是对孩子的慈爱,丝毫不像坊间传闻里那样凶神恶煞,她看到自己了,招手让她来,把手里的孩子往她手里送,江楼月懵懂地接过,这孩子竟一点也不怕她,还冲着她笑。

“现在想想,为师小时候还抱过你的。”

师父眼神促狭,谢念听得认真,竟是没发现,只一味地想听。江楼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再灌一口酒,把回忆沉到很久以前。

“所以……你们是想来拜师?”

谢音华和江溪聊了一会,问了这一句,江溪点点头,一转头,江楼月不见了,场面一时混乱,到处有人郡主郡主的喊,找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在谢念的小床旁边发现趴着已经睡着的江楼月,赶紧把人薅起来捯饬捯饬,塞了一杯拜师茶。

这个人有什么很厉害的地方吗?不然我可不拜。

小小的江楼月还是一个团子,所以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乐了,有人说,只要你拜这个人为师,你就可以天天跟刚刚的小妹妹一起玩了。

天天吗?有点想,可光凭这个也是不行的。

谢音华也被逗乐了,拿过她手里的茶盏,把她抱在怀里,问她,那小郡主想要什么啊?

想要……当将军,守卫边疆,把所有的敌人都赶出我们的国家!

那我教你文武艺,教你识礼仪,等有一天,我亲自带你上战场,好不好啊……

于是那个小小的茶盏,建立起了她们的联系。谢音华没有食言,文韬武略,君子六艺,处世之道,莫不用心,甚至到了最后,真的带江楼月上了战场,可是襁褓里的那个婴儿,却是早早夭折,和她天天玩耍的愿望终究是没有达成。江楼月以后的每一年都会想起,当时抓周宴上抓了自己的那个孩子,软地她心都要化了。

“原来师父是这么拜师的吗?”

谢念若有所思,江楼月看着她侧脸,是感慨万千,她的样子像极了师父,可一转头,那点相似又不见了。

“是啊,想当年你抓周还是抓的师父呢。”

江楼月刻意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让她尴尬,没想到谢念不仅不害羞,还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想想这个行为是有点幼稚,摸了一把谢念的头,开始讲点大道理。

“你母亲是清白的,不要因为别人对她有误解。”

“她生你的时候没什么别的期待,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所以不要担心,天塌下来有师父扛着,你只管去做。”

谢念听到这话,猛地一震,之前袖子里的那张字条有些发烫。师父知道了?可一看,江楼月已经醉地病歪歪了,叹口气把人扶回去。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借着月光欣赏师父的脸,脑海里还想着刚刚的话,谢念突然有一个想法,罪臣之女的身份师父都没介意,也许,以后事情败露了,师父一样会原谅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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