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方多病!”
“你不是应该和笛飞声在尽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对面的人似乎对方多病的出现极为惊讶,谨慎的往身后退去,而后面门边的人也趁着这个空挡往里面跑去通风报信。
方多病冷眼看着,并不阻止,今天来本就是和笛飞声设了局的,那些人还以为他和笛飞声会蠢到进入他们的局,其实这只是将计就计想要彻底铲除他们罢了。
当年一切结束后,李莲花没有服用忘川花,在三个月之后,方多病在东海边找到了李莲花的尸体。
自那以后,方多病便一心扑在江湖上,没了其他的心思。
在李莲花死后一年,皇帝退了他公主的婚事,其实那时单孤刀的事结束后,他便知道自己和公主的婚事迟早是会退的,而且,他本来也不喜欢公主。
退了婚事后,方多病便不再顾忌,在江湖里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对一些案件的凶手也与从前不同,他不喜欢百川院,也不再去,刑探的身份也早就不要了,只是江湖里素有他与李莲花解案的名声,所以他们喜欢找他。
方多病后来找到凶手,也不管大罪小罪,直接杀了了事,所以这些年得罪的人多了。
只是今天这个并非是他从前得罪的,是突然出现的一个真正的魔教,视人命为草芥,只是这些人又素爱以正道人士自命,所以除了他与自家还有金鸳盟的,便没什么人相信他。
方多病也不管他们信不信,他自己想做便做了,反正现在他的名声也没多好。
方多病一路杀进去,衣服上沾了许多血,里面倒是与名门正派的布置有异曲同工之处,院里种着桃花,另一边却是竹林,一边幽静一边盎然。
方多病被围在中间,来援的也依照他的嘱咐并未进来,而是去了后山捣毁这帮人的老窝。
方多病一手将尔雅横身前,另一只手随意握着剑柄,来回间对面人在减少,却没见一位真正主事的。
突然间,方多病正对付着这些人,分不开手之际,一股微风自身后传来,方多病眼神一禀,折断了剑柄,挡住了身后的攻击。
方多病的尔雅是子母剑鲜少人知晓,当年李莲花特意研究过他的剑,大力夸赞过天机堂的技术,后来笛飞声找他对战时也被逼出来过,再后来,便没什么人需要他动用到子剑。
方多病被围在中间,没有退路,身上也受了一些伤,他并未在意,双手持剑,剑锋更加凌厉。
正在方多病与他们僵持不下时,不远处却突兀的传来一道声音。
“需要帮忙吗?”
声音响起,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他们在此打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人,就连方多病也惊讶的看去。
循着声源望去,那人有些懒散的依靠在桃花树的枝条上,身着红衣,一只手拿着剑,另一手搭在腿上,周身的气息敛了下来,眉眼间并未成熟,还有些稚气,是个意气的少年。
彼时他正低头看向打斗的地方,视线落在方多病的身上,嘴角勾起笑着,却在移到旁边人时眼里无一丝笑意。
方多病看着上面的人,呆愣在原地,眼里满是惊愕。
那人他再熟悉不过,只是他本该陨落多年,如今却出现在这里,纵是方多病从不信鬼神之说,此刻也不得不怀疑起来。
李相夷怎么会出现?
不等方多病回过神,李相夷已经从桃花树下下来,少师剑刹那间出鞘,一息之间,已杀了许多人。
李相夷下场,方多病立马回过神,瞬息间将子剑收回,往李相夷的后面杀去。
有了李相夷帮忙,不过一会,便将这些人清理干净,但方多病此刻并不急着去后山帮忙,而是转身看向李相夷。
“你……李相夷。”
方多病看着眼前的人,恍如隔世,想说出口的话,在看到眼前的红衣时又吞了回去,只是叫了叫他的名字。
李相夷听着声音,看向方多病,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没大没小,你习扬州慢与相夷太剑,该叫我师父。”
方多病恍然回神,心里默默想着,看来李相夷来了已有一段时间。
李相夷收回少师,向方多病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
方多病敛下眼里的情绪,嘴角也勾起来对李相夷看去。
“天机山庄,方多病。”
话音落下,李相夷看着方多病,思考了半刻,才想起来,恍然大悟。
“原来是师兄那位小侄子,没想到你真做到了,很棒啊。”
李相夷毫不吝啬的夸赞他,和当初将木剑交给他的人在方多病心里重合起来。
李相夷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发现方多病如今确实身体康健,无病无忧,才点点头笑起来。
“我前两天便是在这桃树上醒来的,走了一圈才感到奇怪,听这些人说如今的年份时才知晓这已是十七年后,我探了这门派一遭,说是魔教才符合他们,正想着如何动手呢,你便来了。”
李相夷将自己的经历同方多病说着,眼里对这门派满是嫌恶。
“本来我自己出现在这便不合常理,见你来了便又将计划往后延,顺便躲了起来,谁曾想你这小子莽撞得很,只身一人便杀进来,若不是我认出了你习的是扬州慢与相夷太剑,你小子非要重伤不可。”
李相夷知道眼前的方多病便是自己徒弟后,便用师父的口吻训斥他。
明明自己是个半大的少年,却过了一把师父的瘾。
李相夷拉过方多病坐下,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方多病脸上的血迹,颇为恨铁不成钢。
等李相夷将方多病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才满意点头。
很好,没有伤到脸。
李相夷停下动作,方多病看着眼前的人,将身上带着的面具拿出来,才哑着声音开口:“跟我回去。”
李相夷接过面具,轻瞥了一眼,“叫师父”说完后才将面具带上。
方多病略过李相夷的话,带着他想要离开。
“你后山就不管了?”
李相夷挑眉问道,对方多病放手的行为略为讶异。
“他们不会失败的。”
后山是展云飞和无颜带着人去的,他对两人再熟悉不过,便放心得很。
2
“你这院子倒是清静得很。”
李相夷在方多病的院子里转了转,眼里不太满意,但倒也能接受。
少年人总是喜欢热闹,对热烈的阳光的一切东西欣喜不已,总觉得太过安静的拘了他们。
李相夷年少意气,最是喜欢热闹不过。
他跟方多病回去后,梳洗了一番,换上了方多病为他准备的衣服与发冠。
李相夷太过显眼,即使带着面具,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他,所幸如今他的名声不同从前,换身衣服发饰,倒能遮掩一二。
“要那么热闹作甚,平白扰了心境。”
离李莲花离开已有五年,他总是一个人,见了热闹的,烟火气的,人间红尘味浓,便总是想起从前,李莲花在时,他们的生活也如此有生气,只是,总归是从前。
他也不知道,他不愿见的是热闹,还是已经失去的热闹。
“小朋友,你才几岁,便是心乱了又如何,年少不便是如此,若等你垂垂老矣才心乱,岂不是才无能为力。”
李相夷见不得自己的徒弟这幅样子,拿着少师剑的手抬起来,轻轻敲了他的肩膀,同他讲着自以为正确的道理。
其实他说的没有错,只是年少时的心动才最为醉人。
“你说你,身为我徒弟,不叫师父也就算了,怎么性子还跟我相差这么远。”
李相夷摇摇头叹息,颇为不解。
话音落下,方多病也不由的回想起过去,其实别人如今见了他总说,他不愧是他的徒弟,是最像他的那位。
年少时意气太过,等长大一点了,李莲花离开了,他又靠着他去,平时太过安静以至于人们都忘了从前多愁公子并不多愁。
方多病垂着眼眸没有说话,李相夷也没再继续问他。
他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人,对自己这个弟子也不过一面之缘并不熟悉,太过纠缠反倒不好,他又不是十七年后的自己,那才是眼前这个方多病的师父。
李相夷将少师剑给方多病拿着,挥挥手施施然出门去,“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等会回来。”
方多病回过神,并不阻止他。
外面说书人还在不厌倦的说着五年前的事,对方多病的经历可以翻来覆去讲上好几天,李相夷出去走一遭,不用他特地想个办法去告诉他,他便能将那些事情听个一清二楚。
方多病不知道李相夷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但他总有预感,李相夷总归要回去的。
所以,如果他提前知道,以后便不会那么难受,也不用经历那么多,即使李莲花有可能不会出现了。
但,如果他少受了那些苦难,总是好的。
方多病将少师放在桌上,拿了几壶酒出来,却并不多喝。
他拿着自己以往看的医书,安静的坐在院子里,等着那人回来。
医书大多是关于解毒方面的东西,他有时看着,不解的地方也会问关河梦,关河梦从来不吝赐教。
没想到,李相夷没回来,倒是等到笛飞声来了。
方多病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笛飞声,将他领进去,而笛飞声并不领情。
“方多病,你又自己先走!”
先前破案时,方多病杀了凶手便不太管后续,直接离开,余下的烂摊子便丢给了笛飞声处理,笛飞声帮这人扫了五年的尾巴,如今依然凶巴巴的。
“他们能处理的事,我留下做什么。”
方多病并未将李相夷的出现告诉他,私心作祟,他并不想李相夷跟外界接触太多。
笛飞声坐下将方多病拿出的酒猛喝了两口,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方多病皱着眉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笛飞声看着方多病挑眉,又喝了口酒,才施施然开口。
“赶我走?”
“你有事瞒着我。”
方多病并不理会他,翻了个白眼起身,将笛飞声连带那壶酒一起赶走。
“便是瞒着你又如何,以后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告诉你了,你赶紧走。”
笛飞声也不反抗,等方多病将他推出门口后,伸手将方多病的书抽出来,“这书你还想要的话,就拿你的秘密换。”
说完,带着书直接飞走了。
“幼稚鬼。”
方多病白了眼笛飞声离开的方向,才进屋重新拿了一本医书。
方多病在院里坐了很久,眼看天色渐晚,李相夷才从外面回来,魂不守舍的样子。
方多病叹了口气,也不开口安慰他,只是将酒放到他面前,放下手里的医书,默默的看着李相夷一口又一口的喝酒。
两壶酒下去,李相夷的面色微红,有了些许醉意,却又及其清醒。
他问方多病:“外面传的那些,是真的吗?”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方多病开口答道:“真的。”
说完,现场又安静了下来,李相夷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不停的灌着自己酒。
等到人醉倒在桌上后,方多病才叹着气,起身将李相夷抱回屋里。
他为李相夷掖好被子,便坐在一旁,垂着眼眸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
李莲花与李相夷其实有七分像,仔细看便知他们是一个人,只不过是性格相差太大,才像两个人。
方多病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多年过去,李莲花和李相夷的面容都已模糊,他也不能将这两人当做一个人。
只是,他们又确实是一个人。
方多病坐在床榻边,并未回去休息,只是点了盏微亮的蜡烛,安静的看着书陪着醉倒的人。
天色渐亮,眼看人也有将醒的趋势,方多病便吩咐离儿煮了醒酒汤。
待离儿将醒酒汤盛上来时,李相夷正好醒来。
“我又不是那种寻短见的人,何况,醉成这样大抵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你何必守着我。”
李相夷同昨天看起来,眉眼松散,没有了那股自得的意味,他声音沙哑,坐起身来,将方多病准备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没有何必,想守便守了。”
方多病接过空碗,放在一旁,头也不回的应着。
李相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