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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间熔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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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周纵北所言并非表面的客套,爽快回应道:“公子但说无妨。”

“敢问殿下,对鬼神之事,如何看待?”

周纵北以指尖摩挲手边的茶杯,眼睛一刻不离盯着孟楚景,与其说是在思考答案,不如说正在揣摩对方说这问题的意图。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夫子言‘敬鬼神而远之’,深以为然。本王从未亲眼目睹,却也无法否认其存在。较于因坚信而过度沉迷,本王更倾向于确保不会因为全无敬畏而遭受惩罚。”

“那若是有人告诉殿下……自己亲眼见到那些东西了呢?”孟楚景上身前探,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好似为了挣到人间的钱银而努力让人相信自己所言的巫师。

“何人得见?只要不是随意杜撰出的人物,倒是值得一听的轶闻。”

“是在下这位挚友。他可是花月楼的常客,流连风花雪月,却也因此,在过去某个日子,经历了不得了的奇事。”孟楚景笑眼盈盈,伸手轻拍身旁云晰肩膀,全然不回应云晰那求个说法的眼色。

周纵北一下来了兴致,姿态也更随性散漫了些:“愿闻其详。”

云晰觉得孟楚景完全是在报复自己昨晚不按计划行动。他现在就像是儿时被父母架到客厅为亲戚表演才艺,心底里不情不愿,却又本能地添油加醋,将先前映雪所述娓娓道来。

言罢,云晰生怕周纵北记不住似的,又总结道:“我先是在那出悲剧前夕,便预兆般在怜影不该在的乞巧市看到了重伤的她,后又在她死去后见到了活生生穿着葬服的她——依殿下看,此等怪异之事,究竟是我酒后眼花,还是冥冥之中,真有怪力乱神之事?”

周纵北听入了神,像是连呼吸都忘了,听见云晰的提问,态度不置可否,大抵是无法仅凭臆断来评说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只模棱两可道:“本王倒是听闻,若生前怀揣深重怨恨,逝世以后易化为魂灵。不过也有因生者过度思念而幻视亡者生前容颜的情况。不知云公子,是否对那怜影用情至深,以致思念幻化成眼前之影呢?”

“若真如此,倒也算不得离奇。正因在下与怜影无甚交集,更论不得牵挂,却遇见此等事,苦思冥想不得解答,彻夜难寐,心神都要衰竭了。”云晰圆睁小鹿般清亮的眼睛,白皙明媚的脸庞实在看不见一丝神思倦怠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胡诌。

看到他这说书人一般的神态,周纵北倒有些不知所措,干笑道:“哈哈……云公子真是风趣。不过怜影坠楼一事,确实蹊跷。大照向来不许伎人卖身,她已是花魁娘子,一曲千金,要想自由随时皆可寻得贵胄为其赎身,究竟是遇到何事才要自行了断呢?至于遗骨消失这事,本王倒未曾听说——许是讹传?或遗骨被贼人盗走?”

孟楚景聆听许久,忽然觉察一丝异常,开口询问:“殿下方才说,照朝律法,伎人只得卖艺吗?那在下倒有一事好奇。殿下那夜拒了晴疏要吃点心的意愿,便可瞧出这花月楼的吃食实在一般,那它究竟如何能仅凭伎人献艺,便招揽如此之多达官显贵呢?”

“个中缘由本王也不甚清楚。只因几位世家公子总流连此地,本王也就一同前去。不过经孟公子一问……这私人的场所,竟也能云集这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确实有些蹊跷。”周纵北一边回应,一边偷瞄晴疏,见她已经开始盯着茶杯中的花干走神,似是压根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没来由觉得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周纵北倒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常常混迹烟花柳巷之地——即便他的声名早已如苔痕一般附着在这些地方,恐怕永世抹不去了。

虽说他未行苟且之事,但逛花楼终究是有瓜田李下之嫌。他故作浪荡不羁之态,希望在皇室安度此生。可即便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在意世人指指点点,他也不想让这女子知晓这些过往。

看着林晴疏这般漠不在意之态,周纵北眼前却反而浮现出一张满脸哀切的面容,一位总盯着自己却欲说还休的姑娘,勾起了一段回忆。

他用修长的手指敲打桌面,似是为了排遣一些纠结之心以维持表面镇定,却似行军鼓阵般越敲越快,搅得旁人心绪不宁。

骤然停下,思忖片刻以后,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据本王所知,花月楼倒还有一件奇诡之事,其中似有鬼魅的手笔……”

周纵北话未说完,发现面前几人齐齐抬头,屏息凝神盯着自己,目光急切,一副猛兽瞄定了猎物的模样,就连彦殊也重又从别屋跑回来坐定。

言既已出,他也不好拂了众人兴致,许是想着被这样关注也甚是有趣,他绘声绘色道:“花月楼曾有一位雁倾姑娘,熟习占卜之术,惯爱给客人们算上一卦。不过多数时候说一些吉祥话,无非为哄人开心,招揽更多生意罢了。可也偶有时日,雁倾会神神叨叨,说是花月楼不祥之气绕梁,终将遍布衰颓之景。”

“某段时间,雁倾言行举止愈发不寻常,神情紧张,目光常常涣散,好似与虚空凝视对谈,还告诫一些常客,说他们身上有邪祟之气,闹得这些客人不满。那位蔡四娘因她影响了生意怒不可遏,屡屡责罚。直到有一日清早……”

周纵北目光扫视面前各不相同却都流露渴求的眼睛,感觉就算现在身处黑灯瞎火之地,它们也能泛出幽幽绿光。他满意地将身子往椅背一靠,说书架势不逊于云晰,继续道:

“分明无人见她离开过护卫众多的花月楼,却也无人能在楼里寻见她踪影。只一个晚上,她就那么凭空消失在房间,床榻上还留着平日所穿衣物,就好似自己曾言说过的精怪故事一般,化作一只蝴蝶,一阵雨,一阵风,消失在这世间……”

言毕,他心满意足地拨动手串,装了清泉般的鹿眼里藏着小心思,希望面前听众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表情。

或许算是所有讲述者的共性。

但周纵北得到的反应,是孟楚景低着脑袋用一支怪异的笔在一沓成册的纸上记录着一行行文字,而另外三人也垂着脑袋看,偶尔用指一指某处,低语几句,似是在指出一些错漏或是进行补充。

这是在干嘛?打算收集故事拿出去说书?

周纵北心中的失落像是春江潮水渐升,并在孟楚景问出一句“没了吗”以后满溢出来。

“自然是有的,只是本王近日来为了寻人,神思不宁,记性也差了。”

言外之意,就是觉得几位听众反应欠佳,不愿多说。

不过他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那些花楼姑娘们的隐秘可不是他流连花月楼的目的。

可这话在林晴疏听来,就好像是在责怪她了,登时间讨好型人格作祟,手指绕着衣袖,好似一团缠得难解难分的蛇。

但这种尴尬自责的姿态在周纵北解读来是“羞赧”的表现,心情又拨云见日般畅快起来:“不知姑娘,可否看在我这样辛苦的份上,将姓名相告?”

云晰像是嗅到了某种暧昧的气息,一对浅色的眼眸亮得发光,游走在林晴疏与周纵北之间,像是在用目光给人系红线似的。

不过这条线很快就被孟楚景无情斩断了:“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殿下没乘轿辇,该早些回去才是,否则要是水打湿了贵体,我们可都是平民百姓,担待不起。”

平民百姓?我们?云晰环视自己一手打造的这低调又奢华的装潢,只觉得孟楚景奇怪——原本只是说话难听,好歹还有些礼貌,今天好端端的,怎么又是呛声又是找茬的?吃错药了?

林晴疏话到嘴边,生生被孟楚景给打断,不知如何报出自己名字才不至唐突,而周纵北自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逐客之意,虽觉此人无礼至极,却又挑不出他话里的不敬之处来。

字字是挂心恭王的千金之躯,却字字都在违逆他接近林晴疏的意图。

周纵北指腹摩挲着佛珠,垂头浅浅笑了一声,却是为了掩饰那已如野草般蛮生的不悦之情。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赤袍前摆,袖似鹤翼般轻甩,一副若无其事的体面姿态,话却张牙舞爪:“恕本王眼拙,没能早些看出这天阴得要下雨,倒劳烦公子替本王操心了。”

林晴疏看了眼孟楚景,见他更添几分凌厉之色,都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打圆场,转念一想和事佬也不是自己的人设,便继续窝囊地闭嘴,任由这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

反正与她无关。

远方忽然有沉闷的雷声响起,裹挟着雨水,劈天盖地而来,击碎了死一般的静默。

骤雨既已落下,周纵北反倒坦然起来,粲然一笑,一掀衣袍,重又坐了下来:“看来,还是公子算得准确,是本王疏忽了。既然大雨滂沱,本王又未曾搭乘轿辇,便只能在这释忧馆多叨扰些时日了。”

孟楚景不作言语,只是攥杯盏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起骨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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