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痛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消失不见，抬头时与姜婉婧直直的对视，能清晰的看见憔悴面容上的细小绒毛，杏眸中是溢出来的忧色，原本轻轻挂在小巧玲珑的粉耳的秀发，因着她弯下腰，掉落下来，离裴钦的额角不过半指的距离，他的眼神热烈而直白，没有丝毫想要掩饰的自觉。

姜婉婧是知晓裴钦心意的，刚才还在担心他的身体出现问题，这样的眼神让她很快转开了注意力，周围时不时还有人经过，裴钦没有收敛，依旧如初，姜婉婧突然就不知晓该怎么做，僵在原地，自己的手还放在裴钦的右臂上。

终于还是姜婉婧败下阵去，明眸敛下，欲盖弥彰的缓慢收回素手，直起发酸的细腰，“我们先用饭？”

语气中是暗含这询问之意，行动上没有停顿，至于裴钦身体有没有不适也早已抛之脑后，不管裴钦抬头看自己的动作，走到对面坐下，拿起木筷，刻意去忽视对面的裴钦，埋着头自顾自的用饭，如果细看的话，适才还苍白憔悴的面上，像是枯木逢春一般，覆上一层春色，气色都好上不少。

裴钦的视线没有顺势收回，跟地面上随着金乌移动而移动的光影一样，目光就跟粘了姜婉婧身上似的，将瓷碗托在宽大粗粝的手掌上，动作呆板的用着碗中的白饭，其他都变得不重要，将珍宝守护好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用饭用得像在受牢狱之灾，时刻被人盯着，生怕自己逃了似的，忍无可忍，眼中透着的全是无可奈何，“你到底想做什么。”

心仪之人的抱怨，没有让裴钦立即端正神色，反而促使他变本加厉，三两下刨完白饭，那还是之前举手投足都透着规矩的裴状元，活像那三天没用过饭的，姜婉婧眼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心头泛起淡淡的恼怒，握紧木筷，“你.......”

后面的话收了音，没发出来。

那自然只能是由于裴钦，他放下碗筷后，双臂交叠放于膝盖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含着炽热的光芒，眉眼温和，紧盯着姜婉婧，这个度把握的不失分寸，读不出来任何的冒犯之意，却格外，昭然若揭。

望得姜婉婧心弦狠狠地一颤，心跳漏掉一拍后，猛烈的跳动起来。

她后退了，选择逃避和龟缩，其实并不符合做事果断决绝，速战速决的性子，搜肠刮肚，寻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既然自己内心还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那就不要轻易去回应，若是乌龙一场，他们恐怕连现在的好友都做不成了，还会白白耽误裴钦，当然还有一层缘由，不想失去这样行走的金山。

“嗯，定然是这样的。”姜婉婧就差拍拍胸脯，笃定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不再含糊，光明磊落，是如何便如何，逃避也不能输了气势，不拖泥不带水，“我用好了，裴公子慢用。”

一个眼神都未曾留给裴钦，转身就扶着叶萩上了楼。

姜婉婧如此自然就不知晓她离开后的裴钦如何了。

关门声传来，裴钦便收起刚才引得姜婉婧如蒙眼麋鹿四处乱撞的神态，恢复一本正经，而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的寒竹，那下巴都快要掉到地面上，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珠子转起来将裴钦上下扫视一遍，最后嘟囔了一句“估计中邪了。”

摇摇头便出门晃荡去了，寒竹想来今日恐怕不能启程，这样的空闲浪费在客栈可不好，不及裴钦肩高的人，在人群里蹦蹦跳跳的眺望有趣的事物。

就剩裴钦还独自坐在四仙桌旁，没有离开的意思，凝重冷峻的脸庞，棱角分明，端正自持的状元郎，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情不外露做得十成十。

月明星稀，烛光不熄，光影斑驳，客栈的二楼只有一个窗户如此，坐榻的暗黑小几上平铺摆放着被黄纸包裹的奏折，右侧的排头是亳州，馆阁体跃然纸上，洋洋洒洒的书写了四面，握笔的裴钦仍觉得不够，恨不得现在去跟踪刘谦，挖出更多的证据，罪名越多越好。

周身散发出戾气，剑眉皱成了川字，眸光锐利，狠厉的目光落在奏折上......

第二日，一行人早早启程，不再耽搁行程。

又过了一晚，姜婉婧神清气爽，酸软无力消失不在，心情愉悦的很，然而一想到等会还要面对裴钦，也不知晓他会不会再如昨日做出些奇怪的举动，自己是万万应付不了的，

“要是芊月在就好了。”

白芷正将衣物收拾好，放在雕花圆木桌上，就听到了姜婉婧的声音，

“小姐，说什么呢，您想程小姐了吗？”

“噢，没有没有，收拾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叶萩和白芷同声回道：“是，小姐。”

姜婉婧出了房门，不出意外的遇见了也恰好出门的裴钦，她暗中嘀咕：“这人怕不是顺风耳，我可不信这么巧。”

目不斜视的从裴钦身边经过，小脸严肃的像书院中的夫子，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只堪堪容两个身形瘦小的人同时经过的长廊，裴钦自觉避开，

“姜姑娘。”

虽说没得到回复，裴钦没有表现出气恼，不远不近的跟着，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姜婉婧上马车时，侧目瞧见裴钦，又是一阵嘀咕，末了下意识的轻哼一声，吴侬软语，软糯婉转，甜美的嗓音传进裴钦的耳中，唇角压不住的上扬，激进些也没什么不好。

坐好好的姜婉婧看见弯腰进来的裴钦，那神色不难看出心情极好，这倒是让姜婉婧费解了。

因着客栈的事，姜婉婧直到马车到下一个州镇——宿州，都是独自拿着一本讲述经商之道的书册阅览，时不时还要白芷伺候笔墨，做些标注，这时裴钦主动接过，姜婉婧倒是不阻拦，他既然愿意，又没损自己一分力，随他去了。

几人到宿州后，裴钦会抓紧时间出去打听当地的军队以及军队的长官，等一切做完，姜婉婧也歇息好了，就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