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姜婉婧再没有刚出发时的新奇之感,反而全身酸痛,双腿无力,夜里歇息不好,白日在马车上昏昏欲睡,但道路颠簸,想睡好更是痴人说梦,可把姜婉婧给折腾惨了。
整个人憔悴不少,眼下青黑,小脸瘦了一圈,靠在特地放了软垫的车壁上,双眸微闭。
裴钦心下愧疚不已,毕竟是自己提出来走陆路的,嘘寒问暖,端茶递水,真真是比伺候人的丫鬟还要细致。
终于,姜婉婧掀起车帘,远远就看见了江宁城,几人四月出发,因在途中一些州裴钦要办事,会停留一日,这一趟花了近两月。
白芷欣喜道:“小姐,我们快到了,老爷和夫人定然在城门等您。”
姜婉婧也顾不得身子的不适,满心期待道:“路上耽搁了,也不知父亲和母亲等了多少日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笑意比马车外炙热的艳阳还要热烈。
裴钦见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姜婉婧放下车帘,退后坐下时,快速收回,以免将人惹恼了,忽而想起什么,道:“姜姑娘。”
“嗯”姜婉婧回头,看向裴钦。
“我最多能在江宁待两日,需得快马加鞭的赶回汴京,恐不能与姑娘一道回京。”裴钦带着歉意的说道。
姜婉婧知晓进士回乡最多也就三月的时间,若没有及时赴任,上面会降下惩处,“好,你先回便是。”
在路上,姜婉婧身处险境,裴钦忍不住后怕,官家那里需得赶快回复,不可耽搁,裴钦亦是无法,满脸严肃,叮嘱道:“姑娘上路记得多带些人。”
姜婉婧听出了话语中的担忧,这一路上多亏裴钦,这下陡然知晓二人不能同行回京,姜婉婧感觉闷闷的,脸上笑意敛下,但还是没有表现太过明显,语气自然的回道:“好,回京时我乘坐自家的商船,再多带些人,就是遇上事也没什么。”
裴钦倒是没有察觉姜婉婧的变化,道:“好。”
“寒竹,停车。”
寒竹拉着缰绳,“师父,怎么了。”
裴钦起身掀起车帘,寒竹见状跳下马车,给裴钦让路,姜婉婧还没反应过来裴钦这是要作何。
“姑娘先走,我便先回乡里了。”裴钦作揖后,站在原地。
“好。”
寒竹不解,也没多问,继续赶车。
几息的功夫,姜婉婧便看不见裴钦的身影,故意落后,姜婉婧也就懂了,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架不住姜父姜母不会说些什么,姜婉婧抬手梳理鬓发,唇角微微勾起。
城门前,姜父身边的阿文跟另一个小厮说道:“快回去报信,就说小姐回来了。”
“是,是。”
阿文则是赶紧跑着去迎姜婉婧。
坐在横梁上的白芷亦看见了阿文,“小姐,小姐,奴婢看见老爷身边的阿文了。”
姜婉婧掀起车窗的帘子,阿文也跑到车窗下,阿文来不及喘气,忙着解释道:“小姐,前几日老爷和夫人就来城门处等着小姐,想着亲自迎小姐归来,奈何夫人中了暑热,老爷便不准夫人再出来,老爷刚刚被城西的李掌柜叫走了,就留下小的等着小姐,已经有人回去报信了。”
一口气说完,阿文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姜婉婧听见姜母病了,让白芷进来,换阿文坐在横梁上,“寒竹,将马车赶快些。”
“是,小姐,您坐好了。”
姜家在江宁也是有名气的人家,守城的官兵见了阿文腰间的木牌,便放了行。
站在原地的裴钦,直到姜婉婧乘坐的马车进了城门才继续朝着城门走去,拿出路引递给官兵,知晓了是裴钦,“裴大人这边请。”
官兵将裴钦引到了城门旁边供官兵歇息的木屋,“裴大人进去就是。”
裴钦进去就看见站立的人,谢府的林管家,正如裴钦心中猜测。
“小人见过裴大人,我家老爷想请大人过府一叙。”林叙恭敬的说道。
裴钦颔首,“还请林管家带路。”
春闱得中者,回乡自该去拜见知州和知县,若得幸,还能得几句提点,能让人亲自来请的,怕也只有头三名。
“裴大人,这边请。”
姜府
姜母柏氏早已站在门前眺望,由于几日前的暑热,姜母身边的蒋嬷嬷仔细搀扶着,刚看见转角处的马车出现时,柏氏就兴冲冲的走下石阶。
“夫人慢些,等会儿小姐又该责怪老奴了。”
“好好好。”柏氏嘴上答应着,脚上的步子是半点没有慢下来,蒋嬷嬷只得更加小心。
此时,马车上的姜婉婧也体会到了近乡情更怯,不知等会该说些什么。
马车稳稳的停在姜府门前,姜婉婧略过了叶萩的搀扶,直接下了马车,丝毫不顾及在外面,直直的就扑进了柏氏的怀中。“母亲。”
“唉,阿婉。”柏氏眼眶都红了。
姜母身上的香气让姜婉婧瞬间觉得安心,什么也顾不得了。
“夫人小姐快些进去吧。”待二人松开,蒋嬷嬷适时开口劝道。
“看我糊涂了,阿婉舟车劳顿,快进去。”柏氏牵着姜婉婧的手往府里走去。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话,姜父才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看见坐在木椅上的姜婉婧,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阿婉。”
姜婉婧起身,“爹爹安好。”
“安好安好,坐下说。”
姜婉婧配了二老大半日,才回了自己院中,取了纸条,写好让叶萩送出去。
酉时
姜婉婧同姜父姜母一道用饭,便直接出门去了。
两刻钟后,姜婉婧到了醉仙楼,被引到二楼的雅间。
“上壶茶就好。”叶萩在门前跟店小二说道。
“好咧,客官。”
不过片刻,茶刚端上来,闻人覃就出现在门前,手里握着一把绘有艳丽花卉图案的折扇,与他一身轻薄靛色长衫很是不符。
白芷和叶萩自觉的将门带上,守在门外。
“你去见谁了?”这身打扮比之平时不知正常了多少,只有正经的场合,闻人覃才会稍有顾忌。
闻人覃没有急着回话,先是坐下来,给自己到了一盏茶,润润喉,“府衙中人。”
“不过今日我倒是得了个好消息,要不要听听。”
姜婉婧在汴京还未成气候,与府衙中人打交道还不够格,几位好友是闺阁女子,对于这方面的消息知晓不多,因而没有门道知晓这些。
“快些说,别在那卖关子。”姜婉婧端起茶盏,等着闻人覃开口。
“真没意思,去了汴京一趟,这人倒是变得愈发无趣,看来这汴京也不怎么样。”闻人覃摇着折扇,打趣道。
“我今日午时同于参军吃酒,同行的还有程玄儒和程玄衍,以及李家和王家,据他透露朝廷要开海市了,我们江宁就是其中一个地方,至于何时能推行下去,还不知。”
若是与外商做生意,姜家一年的收成或许能翻番,确实很诱惑人。
姜婉婧垂眸,一只手轻放在雕花圆桌上,细细思索,
“官家莫不是想开战,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开海市,外族人进入大昭,其中隐患可想而知,加之前朝的前车之鉴,怕是很难,连官家想开战都要同大臣耗上些时日。”
前朝后期开海市,以增加朝廷的赋税,最初效果确实令人瞠目结舌,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看见的就只有利益,想方设法避开朝廷的搜查,可以送更多的货物进来或是出去,最后酿成大祸,外族人借助货船,携带兵器入侵,前朝由此一蹶不振,至太祖建立大昭,还不过百年。
言下之意,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闻人覃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晓得这赚银钱的机会又来了,他可得好好抓住。
“我倒是觉得不然,官家如今继位五年有余,朝中威信甚重。”
姜婉婧点头,“嗯,我回京后找机会打听此事,若是能成,早做准备也好。”
接着姜婉婧又询问了些关于商铺的事,闻人覃一一作答,说得闻人覃口干舌燥的,
“我说,姜老板,您先让我歇歇成吗,您不会准备明日便回京吧。”
姜婉婧看了一旁的沙漏,戌时中,也就没再问了,“我估计就待五六日,京中我还要回去看着,怕出什么意外。我先回去了,你自便。”
随后利落的起身,往门外走去,白芷听见动静,推开房门。
“我还真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你...你...”闻人覃的嚎叫,怕是隔壁都要听见了,他从来就不看重脸面,是以无所顾忌。
姜婉婧扯了扯嘴角,“白芷,给门留着,省的闻人公子得了暑热。”
闻人覃:“......”
姜婉婧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小二从外面进来,
“公子,刚才那位小姐让小的问问您可要上些吃食。”
“哼,算她还有几分良心。”
七月上旬
姜婉婧随着姜家的商船回汴京。
姜婉婧回到姜宅,简单收拾后,马不停蹄的的去了茗渊阁。
茗渊阁
柳恪谦正站在柜台前看账,看见地上的影子,“客官里面请......”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发现来人是姜婉婧,柳恪谦楞了一息,
“小姐,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