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见自家妹妹面色红染,垂眸不语,急忙开口询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少女轻轻摇头,偷偷看了郑朔一眼,便侧身躺回床塌,将身子覆在被褥下,以此掩去羞涩之情。
“妹妹,若是不舒服,可与大哥说道。”,壮汉看着眼前一幕,心急如焚,遂再次开口询问。
“让她歇息吧。”,郑朔看着眼前少女这般模样,便知她心意,可他已有家室,还是莫要予她幻想,及早保持距离为好。随后轻轻点头示意,宽慰壮汉莫要多想。
经历今晨之事,壮汉自是相信郑朔的医术,遂对着少女的身影自说自话片刻,便跟随郑朔走出房门。
“不知恩公姓名?”,眼前人对他亲妹有救命之恩,壮汉甚是感激。
“萍水相逢,不值一提。”,郑朔想起昨夜他询问少年姓名时,他是这般回答,如今他亦想效仿古人,淡泊名利,不求回报。
“恩公这般深明大义,在下实是佩服,若是不弃,我陈大慈愿拜恩公为主。”
“陈大慈?”,郑朔停下脚步,伫立原地,随后继续往前走去。
“正是”,陈大慈疑惑看向郑朔,他们之前素未谋面,可听眼前人语气,像是似曾相识。
“你妹妹是何情况?”,郑朔直视前方,故意岔开话题,如今他身处异世,身旁难免会出现历史上的人物,可他只想了解大唐盛世,至于其他,何须在意。
“昨日暴风骤雨,将我俩居住的茅屋摧毁,唯有躲进附近山洞避雨,山里夜深寒重,家妹染了风寒,高热不退,今晨雨停,我便寻到这里求医问药。”
“她以前身子如何?可曾劳累后出现气喘不已?”
“家妹自小与我生长于峡谷里,每日穿梭于山林之间,身子自是硬朗的,未曾出现这种情况。”
郑朔垂眸凝思,她既往无劳累后气喘表现,说明此次生病前应是无先天性心肺疾患的。这次感冒发热后出现心跳、呼吸骤停,结合她年纪,应是暴发性心肌炎可能性较大。幸好,她心跳骤停时间在黄金四分钟内,抢救及时,如今醒了过来,好生歇息,预后应是良好的。
“恩公……”,陈大慈见郑朔沉思良久,试探性问到。
“莫要叫我恩公。”,郑朔回过神来,他甚是不适应这般称呼。眼前人亦曾救他性命,若真要细究起来,一命抵一命,早已互不相欠。
“大哥”,陈大慈见郑朔不喜他这般称呼,随即改了口。
“叫我阿朔便可。”,他虽来这异世已有三月余,可尚未能接受性别的转换,亦不喜与旁人称兄道弟。
“好”,陈大慈爽快的说道,他乃山中猎户,性情直爽坦率、豪迈不羁,亦不喜娇柔扭捏,说些文绉绉的话语。
郑朔轻轻点头示意,随后二人一同前往庖屋准备晚膳。
三炷香后,二人将晚膳及药膳准备完毕。
郑朔行至王千芮房门前,房内黯淡无光,悄然无声,可是歇息了?可她伤病尚未痊愈,药膳不可落下,遂轻叩门扉。
吱呀……王千芮轻启房门,还是那身蓝色纱裙,虽已束发结簪,可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郑朔微微别过脸去,轻声说道:“晚膳、药膳已备好。”
王千芮轻轻点头示意,伸手欲接过承盘。
“我来即可。”,郑朔侧身越过王千芮,将承盘放置案桌上,随即走出房门,寻来火种将房内烛炬点燃。
屋内蜡烛微晃,烛光下王千芮冉冉走向案桌,一袭蓝色纱裙,淡淡梅香随清风轻拂青丝,云鬓花颜,在光影映衬下显得如壶中冰,水中月,袅袅而来。
还是那般孤傲清冷模样,郑朔未避免再次出现前两次失礼之事,缓缓转身,默然离去。
“你可用膳?”,声音依旧那般清冷,可语气较前稍平和些。今晨他与那少年在门前的对话,她在床榻上听得清清楚楚,昨夜他亦未曾进食,今晨若非那少年将案桌搬来门前与他同食,他怕是会宁愿挨饿,亦会继续守在门前,就为了他所说的那句:随时叫唤。
他何以待她如此?
郑朔停下脚步,目视前方,远处星月黯淡,一片漆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他可曾饭否,郑朔除却诧异,还有悸动。自从妈妈逝世后,他离群索居,早已无人问他可饭否。不曾想,身处异世,竟是她……第一个询问自己。
“尚未,这便去。”,郑朔回眸浅笑,微微颔首,随后提步离去。
淡雅如雾的烛光里,少年一袭布衣,五官深邃,剑眉星目,笑意清浅,温润如玉,绝世无双。
王千芮望着郑朔远去的背影,黛眉浅蹙,若有所思。
他虽与从前相貌相似,但绝非是他。
他到底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悠悠梅林下,未眠窗前人。月从云中来,清风催人眠。晓色教不睡,卷帘清气中。林残数枝月,发冷一梳风。鹿鸣含钟语,欹荷隔雾空。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无可奈何浅睡去,叹息东窗过隙驹,微阳初至日光舒。
王千芮缓缓起身,简单洗漱后走出房门。门前清风荡漾,梅花飘扬,衬着远山耸翠,古木撑青,极是清雅。微微侧脸,便见郑朔与老者在大堂内整理草药。
他何时会医术?她昨日清晨服药后缓缓睡去,仿佛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听到,那人好似在房门口救回了一名女子。
“你醒了”,郑朔见王千芮今日已能走出房门,气色较前好转,愈加敬佩老者医术,亦更加坚定要将这中医学好。
王千芮轻轻点头示意,而后微微侧身,继续看着眼前景色。
“早膳与药膳都温着。”,郑朔放下手中草药,走至庖屋,从锅里将今晨做好的食膳取出,放置案桌前,随后示意王千芮前来用膳。
他竟是一直为自己温着早膳吗?
王千芮见郑朔在庖屋时动作熟络,这饭菜口味与昨日一致,莫非这些食膳是他亲自动手所做?
可谓:君子远庖厨,不曾想,这堂堂的国公府世子,竟也会下堂做羹汤。
他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