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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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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的天刚泛起鱼肚白,一向觉浅的阎客便转进无人的药房,烧柴熬药。

待一炉苦味扑鼻的汤药完全煮好,药房外便喧闹起来。

阎客将药倒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葫芦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离开了药房。

“古决明!”

阎客走回院中,隔着开始为人复诊的医官们大喊一声。

阎客此声气沉丹田,不光让正与人交谈的古决明停下动作,更引得全院人为之侧目。

“师父,怎么啦?”古决明跟身前的人嘱托完事后,面色平静地向阎客走去。

阎客将挂在腰间、大得过分的葫芦解下,伸手递给她,说:“你的药。”

古决明微微抽了抽嘴角,好一阵才像认命般地接过葫芦,她目光又移,看见了阎客背在身后的药箱。“师父,你莫不是……”

阎客捋着被风吹乱的虬髯,故作深沉地说:“现在这里安定了,你师父准备继续云游天下咯。”

古决明知晓阎客在跟自己说笑,“那师父等等我,我也跟你一块去。”

“别跟。”阎客笑着看了一眼古决明戴在头上的银钗,语调平静地说,“万一有人要找你怎么办。”

古决明面色一怔,随即意识到阎客应当知道了自己和卞夏的关系。

“师父……”

阎客伸手,弹了一下古决明的额头,道:“古决明,你觉得自己认准的人不会辜负你就行,在意别人的态度做甚?”

古决明垂下眸,不着痕迹地靠近了阎客。

阎客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不禁感叹时间流转着实太快,昨日还扯着自己衣角、撒娇胡闹的黄毛丫头居然今日便为少女心事在自己面前忐忑不安。“你还记得你师兄当初不愿参加乡试时,你师父是怎么说的吗?”

古决明没来得及回答,阎客便启唇将当年的话重复了一遍,“送你上学堂并非把你往一条路上赶,只是为了让你对这个世间有更清晰的认识,能更好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阎客的话外之意古决明心知肚明,她缓缓抬头望向阎客带着笑意的眼眸,心中荡起圈圈涟漪。

“行了,”阎客望向拨云见日的天,语调轻快地说,“你记得给你牛叔叔添点吃的。”

语罢,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安济坊。

不出阎客所料,午时刚过,古决明与柳煦、李平澜一道刚用完午饭,便见在前院帮忙的杜松子脚下生风地来到药房,气喘吁吁地对古决明说:“姑娘,有人要见你。”

柳煦疑惑道:“谁呀?为何不进来?”

杜松子看了古决明一眼,见她也没猜到来者何人只好说:“是京畿来的卞厂公。”

古决明皱了皱眉,心道他在路上奔波这么几天不在驿站好好休息,跑来做什么。

“决明,”柳煦瞧她蹙眉,以为古决明不愿与卞夏相见,“我去见他吧。”

卞夏的恶名李平澜在定州也有所耳闻,他不想让古决明和柳煦被卞夏为难,便站起身,对二人道:“我对这个地方的了解比你们要多,他若问起这里的情况,我去会比较合适。”

古决明抬头望向李平澜,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由笑了出声。片刻,她也站起身,捋顺了褶皱的衣袍,温声说:“你俩不用担心,我跟卞厂公有些交情,他不会为难于我的。”

柳煦知晓古决明所言非虚,她点点头,道:“那我等你回来。”

古决明迈步欲走,却听李平澜在自己身后道:“古大夫,我跟你一块去。”

语罢,他与古决明一前一后离开了药房。

熟悉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卞夏握着紫砂瓶的手不禁放松了些许。他转身,欲唤声决明,但还未启唇,便瞧见了与古决明并肩而行且自己并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卞夏脸色顷刻间恢复到无喜无悲、犹如枯井般的状态,此等面色远远瞧上去让人心惊。

“卞夏。”古决明走近他,温声唤他姓名。

李平澜落后古决明几步,默默站在一旁等着古决明跟卞夏交涉完再一起回安济坊。

“这是你父亲和你友人给你的信。”卞夏从怀中拿出两封信,递给古决明,语调平平地说。

“多谢。”古决明将信收了起来,抬头认真地用眼睛描摹着卞夏的五官。

片刻,卞夏似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急匆匆移开自己视线,故作镇定地说:“那我回驿站了。”

古决明颔首,轻声嘱咐道:“好好休息,既然到了定州你头上这天便不会塌下来。”

卞夏面色微凝,心头一片滚烫。片刻,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卞夏,我这事忙,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找你,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她又想起什么,忙地伸手抓住了卞夏衣袖,拉住了欲转身离开的他。

卞夏回身,神色温和地看向古决明。

“你休息好,若是不嫌弃安济坊的药味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古决明道,“如果我有空我也会去找你的。”

不等卞夏回应,古决明便放开他的衣袖,后退几步朝他挥了挥手。

“古大夫……”待卞夏身影消失在巷口,李平澜见方才古决明与卞夏极为熟稔的模样,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问道,“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

古决明回眸望他,一双眼眸倒映着天边的白云。她不答却反问道:“怎么了?”

李平澜道:“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古决明脸上的笑并未减少半分,她似乎习惯了别人这么评价卞夏。“我知道,但他绝没有旁人想象的那样不堪,更没有旁人相传的那般无情无义。”

卞夏从安济坊离开后并未立即返回驿站,而是调转脚步前往定州官廨。

定州街巷相比之前整洁不少,从街边正在修整的民房看这座被洪水冲毁过的城已缓缓恢复生机。

卞夏抵达官廨门前还未提步而进,便与古昭不期而遇。

卞夏几乎瞬间伛偻下腰,主动唤道:“古将军。”

古昭停住脚步,将视线看向卞夏腰间的紫砂瓶上——习武之人眼力极好,何况那古决明用来装蜜饯的瓶子是古昭亲眼看着陶工从窑炉中取出的——只一眼,古昭便认出挂在卞夏腰间的紫砂瓶是自家妹妹的心爱之物。

古昭怒发冲冠,一步上前揪住卞夏衣襟作势要打。

卞夏恰如早有预料、未曾躲避分毫,只平声说:“古将军,这里是官廨。”

古昭闻言,微微侧头扫了一眼站岗的士兵。

片刻,古昭像抓鸡般生生把卞夏拽进无人的公廨里。

“你这胆大包天的奴才,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妹子身上去了!”古昭说着,攥紧了拳直直向卞夏脸上挥去——但不知在电光火石间,古昭忽然想起什么,居然硬生生停住了手。

他放开卞夏衣襟,猛地一推,将卞夏推倒在地。

卞夏来不及屈膝爬起,古昭的脚便踩上了他的肚子。“连给我妹子提鞋都不配的阉狗,怎么敢仗着她性子淳善……”

古昭咬牙切齿,眸中神色恼怒至极,恰似恨不得就地结果了卞夏。

出古昭预料,无论自己如何谩骂,卞夏的神色也丝毫未变。

直到他弯腰伸手,想要夺走被卞夏死死护住的紫砂瓶。

古昭不知卞夏从哪冒出如此大的力气,自己饶是习武之人,也险些抢不过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他,让紫砂瓶脱手。

“把东西还我!”卞夏在古昭脚下挣扎,破口而出的声音无比尖细,一听就不是正常男人所发出的 。

古昭抢过紫砂瓶便收回脚,不欲跟卞夏过多纠缠,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卞夏便扑身上前,企图抢回那紫砂瓶。

但卞夏哪是古昭的对手。

古昭只轻轻一退,卞夏便跌在了尘灰蒙蒙的地上。

“你丫的……”古昭没想到他会如此执着,不由地骂了一句脏话。

“还我!”卞夏说。

“不知廉耻的奴才!”古昭并未因卞夏跌倒在自己脚前而觉得不妥——在他眼里,他与他是云泥之别、天壤之别。

卞夏缓了缓,恢复些理智后,便慢慢地跪起身来,跪于古昭脚边。

“古将军。”再启唇时,卞夏语调就如往日般平稳,若不是他身上还沾着灰尘,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方才的他是那样狼狈。

“奴自知二姑娘金尊玉贵,是奴此生连衣角都碰不上的人物。”卞夏像是稳住心神般,面色也渐渐回到了古昭常见的那副无喜无悲、宛如枯井般的模样。

在两人短暂沉默时,不知是因为风声拂过,未完全关合的门竟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奴身份卑贱,也未曾妄想能与二姑娘同阶而站……奴的私心只希望自己能离二姑娘近一些,能为她添茶递水、能知晓她的喜怒哀乐,奴已心满意足,除此以外,奴别无他念。”

“你说这些话你自己信吗?”古昭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暴起,如果不是顾虑到霍琮此时正需要卞夏的助力,他恨不得一脚把卞夏踢个半死。

“你卞夏,西厂厂公,虽是奴才但在阉人里你高低也算个角色……你说,费尽心思爬到现在,依旧只想当个伺候人的奴才,这他娘的谁信啊?”古昭利落地背过身去,“我妹子不是你这种奴才能惦念的,识相的话快把你心中那些肮脏的东西忘记,不许再与她有纠缠,否则……”

“否则如何?兄长还能杀了他不成?”半合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古决明从外面推开,“兄长不必拿卞夏开刀——是我先动了心,要罚就该罚我,威胁卞夏算什么事?”

古昭闻声回眸,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古决明不答古昭的问题,她快步走到卞夏身边,跪下身,急切地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

瞧见他衣服上的鞋印的瞬间,古决明不由地红了眼眶。

“古定熹你欺负他做什么!”古决明气急攻心,吼出的话竟满是哭腔,“你是不是在军营里教训人教训惯了,你居然这么欺负人!”

古昭从未被古决明这般吼过,即使他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也不禁放软了语气,跟古决明说:“你先起来,地上凉,起来说话。”

古决明看了看卞夏,见他面色煞白便知道此时的他应当是站不起来的。

“他能跪,我为何不能跪?”

古昭被她一噎,走到古决明身前就要拉她起身。但不知古决明按了他什么穴位,伸出的手瞬间酸胀得使不出半分力气。

“古决明做什么!”古昭真有些发怒了。

卞夏见此,竟也劝道:“地上凉,你别跪着。”

古决明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将卞夏抱进怀里,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故意的。还好你身边的人聪明来给我报信,不然你这次怎么样都要被古定熹扒层皮。”

古昭见她竟将卞夏揽进怀里,不禁扬起手就要打——可古决明半分也不躲,仿佛就等着那巴掌落下来。

卞夏瞥见古昭动作,不顾古决明阻拦忙地起身将她护在怀里,闭眼等着巴掌落在他背脊上。

但最终,预料之内的巴掌没有落下来。

“你如果不想我生气你就靠在我身上别动。”古决明语调平静地对近在眼前的卞夏道。

卞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依言靠在了古决明的怀中。

“兄长,你有什么气、什么话大可冲我来。我知道我此举稍有不慎会连累爹爹和你,所以你就算要罚我、打我,我也认了……只是兄长,你不能仗着你骠骑将军、我的兄长的身份来欺辱卞夏,在这件事上他和我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对我的心意不是该拿出来被你践踏的。”古决明稳住了心神,握住了卞夏的手。

古昭缓过神来,压下气性,不想用言语伤害古决明。

片刻,他大步走到房门前,伸手将半合的门紧紧关上,借着从窗户透进的天光看向古决明。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何必为了这个卑贱的奴才同我争辩。”

话音刚落,古决明便感觉到怀中的卞夏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她不着痕迹将卞夏禁锢在自己怀里,抬眼平静地望向古昭。

“在我眼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跟我们一样是人、都是堂堂正正、活在世上的人。”古决明知晓这话自己本不该直截了当说出来,在当下世道、凭自己的家世背景这般说极似高高在上的惺惺作态。

古决明清楚这些年来自己能穿上好绸缎的衣裳、吃上各式各样的糕点、拥有一间能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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