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把林暮珩吓一激灵，由此他展开自己丰富的内心戏。
“叙旧？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要解雇我了？我这几天没有哪里做得很过分吧，难道是我这几天的努力根本弥补不了沈言霖以前的事？那也得给我机会吧，我都没去青楼了。等等！百红院！我去过百红院！！不会这么背吧。就去了那一次被他的探子抓个正着？！我没进门啊，况且他们不可能就看到这一点吧！啊啊啊啊要死了！回去高考！余弦定理是什么去了，求导求导……”
林暮珩的表情可谓十分丰富，顾涣禛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看到这样的林暮珩他燃起想打趣这人的冲动。
“怎么？你小时候和我认识，你就这么不想承认？”
“啊？！”
林暮珩又开始了头脑风暴，在脑袋里都要把《无名》翻烂了。
“小说里什么时候说了他们两个小时候认识了？难道是炮灰没必要介绍？顾涣禛也不至于框我吧！”
“你小时候还一直喊我哥哥，现在不喊了？”
顾涣禛进一步追击，他的脸靠林暮珩越来越近，眼睛似乎可以穿透一切。
“哈哈，您现在是什么身份了，我这种人不配不能入您的耳。”
林暮珩依然没有想明白，但他不能够长时间把上司晾着，于是顺着顾涣禛的话他给了个合适的理由。
“到底是了生分了···”顾涣禛说得意味深长。
“如果顾司令想的话我可以···回到从前···”林暮珩回答得格外小心，他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如同被猎人握在手心里耍的小动物。
顾涣禛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这人是一点都不反驳啊···”他心里想着，然后从身侧的抽屉拿出一盒烟，这是他托孙管家买的，还被老人家唠叨了许久。
“你最喜欢的，‘哥哥’还记着的。”
林暮珩终于察觉到顾涣禛有步步紧逼的意味——他似乎在确定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让顾涣禛甚至不惜向自己搬出曾经的过往。
“不好意思，我戒了···”
林暮珩作为五好青年自然不会吸烟，他只得婉言拒绝，可林暮珩再次看向顾涣禛时，他的手并没有收回，那支烟在手中显得格外突兀，没办法，顾涣禛是自己的上司，哥不哥的早已是过去式，他不能扫上司的兴。
林暮珩终究还是接过了烟，他学着电视中角色抽烟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含在嘴里，点火。林暮珩还是高看了自己，还没吸气就被呛住了。
“不如当年了，哈哈哈”他学着顾涣禛打起了“感情牌”，即使自己也不知道顾涣禛要干吗。
林暮珩准备再试一次时，一只手比他更加迅速。
顾涣禛抢过了林暮珩手里的烟，直接用大拇指将火光掐灭，林暮珩正正地看着，他从这位司令的眼里看见了悔与歉。
“对不起。”
顾涣禛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暮珩不知道，沈言霖根本不会吸烟，有何来戒烟一说，更何况沈言霖根本就不是顾涣禛的发小。
他从一开始就掉入了顾涣禛的圈套之中，他也从一开始就暴露在顾涣禛面前。
“真的对不起。”
顾涣禛又说了一遍。
他这月将对沈言霖要做的一切都强加于这人的身上，自己在做完了之后才幡然醒悟，而有些事情一旦做出就收不回。
他认为身居高位却滥用权力，让人深受其害，自己罪不容诛。
面对道歉，林暮珩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根本不知道顾涣禛为什么要道歉。
他坐在那儿如同智力障碍者。
“哥，您没错。”
林暮珩的本意是想安慰顾涣禛，喊他哥是想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可弄巧成拙，他的这一声“哥”更加增添了顾涣禛的悔意。
“别这么叫我。”
林暮珩被他一句话弄蒙了，明明是他自己说要叙旧的，结果又替他撒气。
“我没有觉得您错了，你一直都没错，真心话！”
上司还是要哄的，林暮珩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他甚至站了起来，一手扶着桌子。
这一句话让顾涣禛稍微有些释然。
空气中仍有尼古丁的气味，阳光透过窗台，携带着微风将气味吹散，光将二人照亮，他们在光芒之中看清了对方面庞。
“没事了，你走吧。”顾涣禛挥手，林暮珩听话地马上转头离开，顺带把门关上。
林暮珩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顾涣禛要给他道歉。
可能我太迟钝没有跟上他的节奏吧······不过话说回来，沈言霖竟然是顾涣禛发小？！这是什么操作！那我以后真要喊顾涣禛哥哥啊，我真喊的话他会不会宰了我，这可千万喊不得啊！··
林暮珩在回去的路上若有所思。
如今议案已经呈上去，林暮珩期待着它的结果，无论如何，对于沈言霖来讲，这都是迈出了一大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这也是林暮珩最悠闲的时候，他现在的状态就和每次联考完等成绩那段时间一样——有志向没行动。
林暮珩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突然换了一副眼镜让他还稍微有些不习惯，不过好在他度数不高，不需要长期佩戴。
“小沈！沈言霖！”
严瀚伟还是一惊一乍地喊着他，他的音调显得异常兴奋，同时严瀚伟快速跑来，开始摇起了林暮珩，差点没把林暮珩给摇死。
“过了！咱们的议案通过了！”
“真的！你没骗我吧！”
“保真的！李青哲都说要给我们准备奖金了！”
林暮珩好似有了多动症一般，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他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心也在狂跳，耳边似乎能听见心脏的耳语。
“走，我们庆功宴，你再去饭堂我可要打你了！”严瀚伟严厉警告道。
“好！”林暮珩一阵无奈，取下眼镜后就随严瀚伟出去了。
二人在饭馆里大快朵颐，林暮珩一时不知道究竟是饭实在是好吃，还是心实在是高兴，他觉得这顿饭真的很好吃。
他完成了一项任务，这项任务能给他的不仅有喜悦的心情，还有探索未知的信心。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菜市场的管理人员进行了一次大集结，北省的菜场以此得到了大的整改，短短几十天它们焕然一新，随意抢占他人位置的行为几乎不复存在。
作为议案的提出人，林暮珩自然要接受采访，他今天盛装出席，衣服都是在高档服装店定制的高档品牌，可以说就没差化妆师给他画个全装了，整个人简直如同开屏孔雀。
“能够有如此成就，那是多方努力的共同结果，我不认为我有很多的功劳，我仅仅只是抛砖引玉····”
好在他说话谦逊有礼，不知高低给他扣上一个“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行头。
“沈议员，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你了！”有人举着报纸对林暮珩说。
“那我勒？”严瀚伟突然从林暮珩身后冒出来。
“都看见了！都看见了！”
议案顺利进行的同时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许多农人看到机遇纷纷加入其中，之前有许多未被利用好的土地如今也被盘活，菜场上的商品也因此多了起来。而事物都具有其两面性，一些人仗着钱多开始购买无主土地，然后又高价售出，由此赚取暴利，这引发了许多人的不满，甚至开始大打出手。
顾涣禛看着这样的报道直线上升，手中写满改革政策的纸被他弄得越来越皱，最后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释然般轻轻松开纸张。
“您一直都没有错。”
这是“他”说的话。
“再试一次吧······”顾涣禛望着窗外初升的月亮。
再试一次吧，万一这一次月亮眷顾我了呢····
早上，狂风大作，没有被清扫的落叶随风飞扬，窗边的绿植似乎马上也要离开，林暮珩见到这样的景象竟然生出了些许怜悯，他默默拿回屋内，希望屋内的温度能够给它带来生的希望。
“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了·····希望明年春天能见到你的新生。”他在对着植物自言自语。
同时这也是给了他自己一丝希望。
“顾司令改革了！”
声音穿破玻璃传入林暮珩耳中，路上的人如此吆喝着，林暮珩心里一怔，他开门就往外跑，人群拥在公告栏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让一让，谢谢！”好在他个子高，人们都能看见他，
“沈议员？”有人认出了他，然而没等林暮珩回答，那人便扯开嗓子“大伙让让，这有识字的！”话音才落，人们迅速让出一条道来。
林暮珩往前面走去，随着字越来越清晰，他看清了内容。
“菜市议案之成功，吾见农人之力量，为发扬此力让其至于高峰，吾再次提出将无主之地分予贫农与中农，为平衡人心，未得土地的农人税率减少。愿人人都可为国之富强献出一份力！”
林暮珩一字一句地念着，而每个字都敲打着他的心。
议员提出议案，顾涣禛顺势而为，但被有心之人告密，被他抓住要害，最后人去楼空，而这之后，顾涣禛几乎被困于总觉得实际不够的内耗之中，所以再也没有提出任何改革，直至内战开始。
现在一切都还是按着原本的剧情进行，这是林暮珩这个外来人单枪匹马所不能阻止的。
自己不再是置身事外的读者，而是成为推动进程的一员······
在林暮珩念完之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他们脸上的喜悦掀起了风，是萧萧而下的落叶不会停歇······
而知道未来其中一种结果的林暮珩被动摇，他的神色有了些许动容。
在农人眼里土地就是一切，无论哪个时空都是。
“请大家先平复好心情，准备迎接全新的一切！”林暮珩终究还是被感染，他也沉浸喜悦中无法自拔。
算了，未来的事未来再说，万一春天真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