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杨也不怕冷,地下城基地24小时恒温,但地面终年覆雪,气候零下几十度,光靠扛是扛不住的。他们来海蓝星后,军方配了极度防寒的大衣,穿起来特别暖和。雪花落在上面,也不会淋湿。
这也是谢边第一次在海蓝星欣赏极光,上一次还是轰炸的时候。现在白雪又将曾经的痕迹全部掩埋起来,好像无事发生。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舍不得我啊,长官?”
谢边品着下属这“无事喊长官有事叫谢边”的随意作风,没品出点正经的,只品出属下满满的上房揭瓦。
“舍不得你气我?”谢边道:“我只是希望你顺利摆平那些那些麻烦,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徐枫杨终于回头,叹气道:“哎,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从那个项目里抽身呢。”
谢边也站了起来,道:“我要给你摆平,你又不愿意。”
徐枫杨笑了,“不是不愿意,只是情况可能有点复杂......”
原著小说其实是有一些逻辑性问题存在的,连载期间读者就反应过。作者抽空回复过说有一段宏大复杂的恩怨纠纷,将会在后续慢慢展开,这让徐枫杨还期待了很久,没想到烂尾来的猝不及防。
也许世界将这段剧情按在徐枫杨身上了,由他来带动。这段时间他也仔细思索过,世界不会无缘无故填充一段没什么作用的剧情给他,走这段剧情也许会发生一些影响谢边或者赫里的事情。
不说谢边能不能帮他离开,徐枫杨总觉得这个项目是这个小说埋得很深的线索,他不能随意就离开。
谢边微微皱起眉头,但又很快松开。他慢条斯理地捏起一个雪团,又用力捏紧,直到成为一团冰。
徐枫杨毫无察觉长官峰回路转的心情,也蹲在谢边身边哼哧哼哧刨雪堆,堆起了雪人。
“谢边,你担心我会在项目上出事吗?”
谢边抓了一团雪,道:“你都拒绝了,我有必要吗?”
徐枫杨笑了,垂下眼睛在雪人身上戳出一个洞,道:“确实,没什么必要。”
谢边看着他戳出一排纽扣,手指头已经冻得通红。徐枫杨之前就玩了很久的雪,指尖红成胡萝卜不说,还继续想捏出雪人的手臂黏上去,屡次不成功,他也不在意。
徐枫杨在走神,他机械地重复着捏手臂的动作,也不说话。
是因为自己之前那句话吗?
因为没有回答“关心”,对徐枫杨来说,意味着“不关心”,所以他又在偷偷不开心?
如果是这样的理解,谢边其实连自己都不算关心。
之前和徐枫杨的话,有一点不算实话。
出征前的遗言固然会留,但“害怕”这种情绪并不太有。在肾上腺素的影响下,快感会压过恐惧。只因为徐枫杨太害怕了,谢边没必要在一只受惊的小鸟面前强调“害怕”是一种多余的情绪。
“你需要什么,徐枫杨?”谢边拉过他冻僵的手指拢在手心,淡淡道:“你需要什么,你就开口要。”
徐枫杨的性格很别扭,他不会主动问别人要什么东西,但不代表他不需要。
徐枫杨怔住了,第一次有人跟他这么讲需求。他似乎习惯了被动承受,以至于慢慢退化掉了自我需求。
现在有人跟他说,要主动提自己的需求。相较于感动,徐枫杨更多的是无措,生怕自己冒犯了别人的好心。但他又无法抵抗来自谢边递出的手,于是在犹豫中震动了心中原本坚硬的堤坝。
北边吹来一阵寒风,在徐枫杨的心中掀起无声的风浪,以至于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干什么。
等待心神归位,他带着激荡后的余风,小心翼翼问他:“问你要吗?”
谢边低头朝手心哈气,道:“我能给的,问我要。我不能给的——”
徐枫杨道:“你去抢吗?”
谢边斜睨他,道:“我去买。”
徐枫杨却犯了固执,道:“那没有的卖呢?”
谢边用力搓了下徐枫杨的手指,让他哎哎叫了两声,指尖却慢慢有了热度,慢慢回温。
把徐枫杨的手塞进他自己的口袋后,谢边道:“你现在要什么?”
徐枫杨有点犯迷糊,谢边此刻真的很像一个溺爱孩子的爹啊。
“抱一下行吗?”徐枫杨轻声道。
然后他就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徐枫杨想要伸出手,谢边在他耳边道:“别动。”
徐枫杨就乖乖不动了。
谢边的混血很完美,身型偏欧美,让他的力量感很强。面容整体是东方的细腻流畅,眼睛却更加深邃,像星际之间永恒的夜。
徐枫杨不是瘦弱的体型,但还是第一次被另一个男人整个包裹住。这一刻他想,或许来到这个书里的世界,遇到谢边,也是命运对他的垂怜。
被温暖气息包裹住的徐枫杨又问道:“你是不是在关心我啊,长官?”
“你的‘是不是’好多,直白一点问话不会有什么不同。”谢边轻轻掸落徐枫杨头发上的雪花,顿了一会儿,道:“在你问之前,我认为安排手下人工作,只是例行公事。”
徐枫杨道:“那我问过之后呢?”
谢边看向一片漆黑的远方,那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一切皆空。
“嗯,不是例行公事。”谢边将视线落在徐枫杨的脸上,道:“至少我没这么问过赫里。”
徐枫杨笑了笑,把头低下来蹭了一下谢边的肩膀,像小动物亲昵依偎着妈妈一样。
“赫里没有我别扭。”
“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难吗?”谢边似乎有些不解道:“这很难说出口吗?”
徐枫杨有点受不了谢边在他耳边的声音,耳朵都要怀孕了。他微微侧过头,趴在谢边肩膀上道:“我都多大了,要人抱这种事......有点难为情。”
谢边瞧着他脖子那里翘起来的发尾,道:“又没真让你怀孕,有什么难为情的。”
徐枫杨一下就笑出了声,忍俊不禁道:“喂,我真的没克服男性生子的技术壁垒!”
“赫里不是你儿子吗?”
“喂,越说越离谱了!”徐枫杨直起身瞪他,又绷不住笑道:“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迷路的睡意又要找不到我了。”
谢边同意。
两个人原路返回,再度接受不远处地面执勤士兵的检查后,乘坐电梯进入地下基地。
徐枫杨盯着电梯不断下降的深度,和谢边道:“等我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再从那个倒霉项目里抽身,谢边,我就踏踏实实跟着你,当个混吃等死的蛀虫。”
他又不是真来干事业的,他的事业就是谢边。谢边在哪儿,他在哪儿。
虽然徐枫杨这话听起来像花花公子在外面浪够了,最后找个老实人接盘,但......
谢边道:“行。”
谢边完全接受徐枫杨的捆绑模式,理所当然地以“徐枫杨不离开自己”为前提,来规划徐枫杨的前途。徐枫杨不差钱,就算徐家一毛不拔,谢家也养得起他,何况他本来就是个物质欲极低的人。
房子送了(还没过户),副卡给了(虽然没拿),首饰贴身藏在衣服里,表倒是天天带着,定制款还没好,还差点什么?哦,船,对,送船......
谢边难得有这样漫无目的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乐得在这样的事情上放纵自己浪费时间,感觉还不错。
时间已经是夜里11点,谢边和徐枫杨回到住宿区。两人级别不同,房间也不在一起,要在宿舍区的路口左右分开。虽然也不远,但——
“长官......”
或许是谢边的“例外”给了徐枫杨勇气,又或者溶洞那一夜难得在谢边身旁睡了个好觉,他站在分开的路口,犹犹豫豫没走。
谢边看着他,也没动。
徐枫杨觉得自己应该坦率点,便偏过头朝着谢边道:“今晚你可以来我房间睡吗?”
谢边瞥他一眼,道:“不行。”
徐枫杨垂下眼睛,乖乖“哦”了一声,就打算回去睡觉了。
他鬼迷心窍了,以为谢边说的“想要就开口”是真的......他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该知足了。
去房间一起睡什么的,果然还是太过界了吧?但是他的房间真的有点吵,通风管每到晚上都会有呜咽声,调子哀婉凄苦,像是谁在讲鬼故事!
不提“鬼故事”,他还神经衰弱得厉害,晚上老是觉得房间好空啊,空的整个人发飘,心脏都飘在肚子里荡来荡去,这让徐枫杨焦虑得坐卧不宁,更是失眠。
哎,他晕倒那回,谢边就是睡在他边上的行军床,徐枫杨第一次那么快入睡。溶洞就别说了,他甚至躺在谢边做了个美梦。所以回到基地后,徐枫杨还想试试,有谢边陪着,失眠能不能好一点。
哪怕是临行前的一点点奢望,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有一个夜晚是能安稳入睡的。毕竟下周就出发去卧底了,万一......
算了,不说丧气话。
“不可以叫长官。”
徐枫杨还在磨磨蹭蹭地走着,突然听到身后谢边跟他说话。他转过身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试探道:“那.......谢边,今晚你可以来我房间睡吗?”
“可以。”一直原地不动的谢边这才向徐枫杨走去,道:“走吧。”
徐枫杨笑道:“这么讲究?”
谢边道:“是你太不讲究。”
徐枫杨才不会在这个时间和他争嘴上便宜,他心情很好道:“好吧,你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