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刚爆发的那几年,天下很乱,人人自危,都以为世界末日将要到来。
这场灾难的起点,应该就是一位农户被自家养的狗给吃了,隔壁邻居正好来串门,便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
看见那平时温顺的大黄,蹲在那病入眉梢的老者身旁。
老者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痕,衣服上也是斑斑驳驳的血迹,血溅的四处都是,也见了面前的大黄皮毛上都是。
而他对着的,是一摊血淋淋的红肉,上面的血丝还隐隐跳动着,一张完整的人皮鼓鼓囊囊的附在地上。
青年刚看过去,里面的气儿像是突然消了,变得皱巴,上面的纹理也变得格外清晰,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地上。
黑色,血色交织成一团。
整个小院充斥着腐烂的气息。
温顺的大黄眼底,还有一抹未消的戾气,看上去凶性未消,像是未经驯化的野兽,他嘴里叼着一块肉,血迹斑斑的生肉。
正是老者的。
邻居来不及想为何平时温顺的大黄要突然暴起伤人,他整个人都被吓呆了,手倚在门上,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邻居也是个20岁出头的小伙,前两年刚回村,继承了早逝父母的一栋小房子,在这个年景下,各方面的经济都不好,小伙就寻思回家种田也可以。
他跟邻居老者关系很好,父辈也有一定的交情,二人闲来无事就钓钓鱼,喝喝茶,小伙也提前迈入老年生活,一起活倒有些自在。
而今日,青年正是来找老者出去钓鱼。
他们两个昨天约好的。
青年手哆哆嗦嗦,但还是壮着胆子往外跑,大黄也被这“吱呀”的木门动静给提醒,转身就向门口的青年扑去。
青年吓得腿都有些哆嗦,感觉屁股下面湿了一块,看到凶神恶煞的大黄后,他不禁咽了口口水,有些踉跄的继续向外跑。
大黄的速度很快,几乎是青年的三四倍,也幸亏青年当时观察的时候离门比较近,没敢太深入。
不然现在院子里估计又多了副尸骨。
病毒就此爆发,人们对这种形形怪异的病毒却束手无策,至今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似乎所有的药物对它来说都没用。
那时食物都是珍稀物资,因为世界上能吃的食物已经寥寥无几,人们像疯了一样抢掠着食物,互相扭打成一团,只为能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界上。
一片混乱……
清水县,无名山。
一团小小的破布盖在山洞的角落,突兀一动,才让人勉强认出来是个活物。
似乎有些冷……他能熬过这个冬天吗?
他躲在山崖的角落里,蜷缩在一团破布中,这是他带离家的唯一物品,也算是他身上的唯一资产。
一块不怎么样的丝绸……
带离家的或许还有着一个不错的名字。
“初安然”
他的名字。
丝绸轻又薄,但在末世中,还比不过一块好的棉布,太没用了。
一阵带着凉气的风吹来,卷进来几粒雪星,那破烂又薄的布根本挡不住如此的侵犯,寒气直入骨,那一粒一粒的雪星划过他的皮肤,让他不由得脸色一僵。
“唔……”一声有些微小的动静。
正常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早就哭了,或者放弃了,他只是搓了搓泛红的手心,上面还附着一层薄薄的茧。
那是他常年拿刀的痕迹……
他把破布披在身上,遮住身上的隐私部位,其他地方那小的不能再小的不也根本遮不到。
他往后稍微一踉跄,从旁边的草堆里捡出一把刀,一把上面锈迹斑斑的小铜刀。
扔在路边都没人要的那种。
他熟练的捡起刀,眼神一直没有什么波动,他只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真的就仅此而已,就在这个意外的末世中,变得无比艰难……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好几天都没有喝过水了,旁边水源的水被污染了,喝不了。
前两天他亲眼看到有个小伙伴,渴的不能再渴,跑去旁边的水源饮水。
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却直直躺下去,再也没起来。
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备选方案。
如果真有一天要死,他想他不希望自己饿死,也不想渴死,摔死,自杀。
这样的死法都太窝囊,太丑了。
他不想要。
……
如果真有一天要死,他会像这位小伙伴一样,饮下河流里的水,平静的去死。
这样起码死的前一瞬,还是安宁的。
没一会,“嘭”巨响从山谷深处传来,一直在这里活了20多年的黑熊就这么死去,就地倒下。
而坐在一旁的初安然,面无表情的收拾着旁边的血迹,以防有其他野兽过来觅食。
这是他早就练成的生存本能。
要是没有这几年的学习能力,还有野外生存的天赋,他或许活不过前几天。
甚至在被阿妈丢掉的第一次,就已经遗失在野外,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宁愿不回来,也不会一次一次的跌入谷底,一次一次像桃花源记被碎的梦。
第三次,他也不想回去了……
他知道他没有家了,也没人愿意收留这么一个累赘,一个拖油瓶在身边。
他的确是个废物,一个卑微的可怜虫。
甚至都没有家可以回去。
他不配拥有家……他太清楚了。
森林里生不了火,有可能会被旁边的野兽所注意到,近些年出现的变异种可不畏惧火,甚至有趋光性趋热性。
智商很高,会根据各种情况去判断人的行为,去集体猎杀人类。
他吃不了熟的,他也没能力去钻木取火。
……
没一会儿,黑熊的皮就完全被剥了下来,他打算搭个小棚子,这皮剥下来就用来遮风挡雨,也挺实用。
初安然一脸平静的啃着手里的生肉,满嘴的碎屑,狼吞虎咽,骨头都被啃成两半,去戏曲里面还算湿润的骨髓。
看不出什么神色,眼睛永远那么警惕,半眯着,眼皮偶尔掀起来的时候也总是带着恹色,落下时带着一片阴影,就像个身经百炼的杀手。
动脉里的血还没凉,温热的。
初安然拿着那把钝刀,手起刀落,精准的划开了那头黑熊的大动脉。
大片的鲜血瞬间喷涌出来,像是爆发的喷泉一样。
他甚至来不及闪避,那么多的血,就直直的砸在了他的脸上,有的甚至渗进他的眼睛中。
一个不大的孩子坐在黑熊上,巨大的体型差异令人不禁怀疑,那孩子眼中还流露着野兽的凶器,带着些寒芒,令人不由得畏缩。
他眼中很执着,却没有火热的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寒冰,一块只能折射太阳光的寒冰。
初安然贪婪的舔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呼吸不由得加粗,加重。
的确,比起水来说,血虽然有一股腥味,但确实很解渴,里面也有很多的营养物质,可以帮助他更快发育。
他拿起旁边一个粗烂的木碗,死死按压着大动脉,让里面喷出更多的血。
很快,木碗就装满了红色的液体。
初安然拿起碗仰脖喝了口,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血腥味,也常年沐浴在这中。
他已经忘了人类社会的生存,像一头野兽一样,茹毛饮血的活在世上。
“吱呀”一声不算特别响的声音,初安然立刻瞳孔骤缩,警惕的跳起来,不断的向后退着,手上的生肉也掉落在地上,落叶被碾碎,发出剧烈的响动。
野兽?!心中警铃大作。
初安然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只要对方实力差距过大,他会毫不犹豫的转身逃跑。
但如果对面实力弱的话,那今天晚上可能就要加餐了……
他舔了舔唇,刚刚那已经接满的木碗被瞬间打落在地上,血液打落在旁边的落叶和满是血痕的脚丫上,显得格外扎眼。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很意外,是个人!?
为什么这么意外呢?自从上个小伙伴死在河流边,他已经整整两年没见过活人了,现在人类语言的能力丧失的差不多,几乎说不出来话。
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表示着自己的情感,捶着胸脯来恐吓敌人。
他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又不由得回忆起被遗弃的经过。
人吗?还值得信任吗?
他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虑,但身体却非常诚实的不由后退。
即使是人,也要小心。他们的阴谋与诡计,不比任何一种恐怖的野兽差。
人,才是最恐怖的生物。
……
那人嗤笑一声,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斑驳,发丝上沾染了污秽的血迹,满脸肮脏,看上去臭气哄哄的小孩,身上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布。
但笑完,他看着初安然,愣了很久。
“肉包,吃吗?”
他拿着手中一个未吃完的肉包,上面啃了一口,但还能看到里面那小小的肉馅,有些发凉,旁边还包着破旧的塑料纸。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前走,初安然也看到了这个,害的自己晚饭没着落的凶手的真面容。
是个老人,60来岁的样子。
发际斑驳,整个人穿的却极为讲究,不能说豪华,但起码干净,一身蓝色衬衣,脸上带着有些怜悯,还算憨厚的笑。
初安然鼻翼轻微翕动了一下,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丝香味,明明刚吃过那么多的肉,却突然感觉好饿好饿。
真的好久,没吃过熟的东西……
初安然警惕的看着老者,比面对各种野兽还要谨慎,毕竟在他心中,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给予一个陌生人善意。
一切都是阴谋……
但真的,好饿……
要不?杀了他。
内心的魔鬼在作祟,不断的怂恿着他。
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你不是挺勇敢的吗?你都杀了那么多野兽了,杀个人又怎么了?
这是荒郊野岭,这是末世,没人会发现的,也没人会怪罪。
去怪罪一个饿极了的人……
老者又笑了一下,莫名其妙。
初安然依旧面无表情,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下老者,但却收了杀人的心。
没必要……
这么弱,不配让他杀。
而且看起来也没两斤肉,骨瘦如柴,看着一点都不好吃……
“吃吗?”老者继续问道,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好意思,讪讪的笑了笑。
“我吃了点,你不介意吧?”
包子的香气扑面而来,初安然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下意识舔了舔刚被血液滋润过的唇,还留着些嫣红。
他早就丧失了语言能力,张口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说不出来话。
初安然眼中暗沉几分,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有些思量着望着老者,似乎在评断着他的危险程度。
老者摊摊手,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有,身上也就一件不算厚的暗黄色夹克衫,手边还插着支烟斗,还能清晰的闻到旁边缭绕的烟味。
危险等级:1(没危险)
初安然心中暗暗做了评断,但还是没有贸然上前,但也没有继续后退。
神色暗暗的看着老者,似乎想随时扑上去把他撕成碎片。
老者明显看出眼前这孩子的警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凉。
这些年,他已经看到过无数人流离失所,他却无能为力,整个世界都写满两个字。
“吃人”。
“孩子,吃吧。”
初安然看见陡然扔过来的包子,还是肉包子!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最终还是忍不住,扑了上去。
像是800年没吃过饭似的,大口的吞咽着,甚至有把自己手指都吃下去的意思。
好吃!他好久没吃过熟的东西……
有毒也认了!
初安然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在危机四伏的山林里面生活那么久,但还是控制不住爱吃的本性。
即使这个有些发凉,被啃了一口的肉包,也并不算是什么美味佳肴……
但却足以让一个饿极了的人垂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