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听见过这种……玩法。

她还知道，这杯酒入口前，喝酒的人会先舔去另一人抹在锁骨上的盐粒。

林洌的呼吸声就在耳边，甘听的心跳不知怎么，略微加快起来。

她是故意的吗？还是巧合，不到半小时发生三次的“巧合”真的存在吗？

手机、牌面还有桌号，如果都是林洌有意安排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在戏弄自己吗？

仅仅因为……自己之前拒绝了她？

林大小姐的气性有这么大？甘听面上不显，内心难免起了波澜。

卡座内，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云欢阿巴了几声，没能成功说出一句整话。看她纠结的神情，不像是要起哄。

最后打破沉默的人，是林洌。她面前的大方玻璃杯已经空了，酒精作用下，女人面颊红色更甚，那颗小巧的痣，因为气血上涌转成鲜红，在甘听眼前晃动。

“小朋友……”她听见女人略带飘忽的语调，一字字上扬，“你不会是不敢玩吧？”

……好粗糙的激将法啊。

甘听心中暗道，但话丢到她面前，不能不接。

金发调酒师微微偏头，细银链在肩头碎发间若隐若现。明明是下垂的杏眼，配上那双浅色的瞳孔，灯光下却有一种非人感的气势。

究竟是猎物，还是猎手，谁能笃定？

“如果你想的话……”盛着粉色盐粒的托盘就在桌上，酒和柠檬都是现成的。

而林洌就靠在沙发背上，姿势接近半躺。她一抬眼，好整以暇等待着甘听的下一步动作。

甘听没有叫她失望。

先站起身，消弭两人之间倾身就能贴上的距离；然后单膝跪地，伸出手——

选择被交回到林洌手中，而她微微调整姿势，轻轻把左手放进甘听掌心。

嘴上说着“对应桌号的人在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这时候，林洌只递出一只手。

她好像天生有肆意妄为的权力，要配合游戏，也是一时兴起，降下垂怜。

至于被她选中的甘听，心中并无惴惴，只低头捻起一小撮海盐，抹在手腕凸起的那块骨节上。

指腹下反馈来的，是略滑腻的柔软触感，一手捧起她白皙纤细的手腕，另一手端起玻璃小杯。

甘听埋下脑袋，先是海盐的咸，接着将酒液一口饮尽。龙舌兰陈酿特有的草本风味，被浓烈酒精带来的刺激感裹挟着，滑过唇舌。

来不及等酒液完全咽下，下一步是……甘听视线偏移，主动端起放着柠檬的小盘。

可托盘立马空了。

她有些诧异，之前林洌伸手，是一个明确拒绝“锁骨”的信号，她还以为对方是不愿意搞得太亲密。

甘听自己也不是很喜欢。

尽管见过很多类似的酒吧暧昧小游戏，可她不明白，这样和不熟悉的人打破社交距离，甚至肌肤相贴，除了别扭还能带来什么。

今天是她第一次尝试，也许是本心认为林洌不会允许；也许是和林洌不算重逢的重逢带来一点小小的触动；也许是那点不服的好胜心作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甘听依旧想象不出，林洌叼着柠檬片用嘴递给她的画面。

可林洌拿走了那片柠檬，在甘听刚端起托盘的瞬间。

视线顺着那点明亮黄色转移，林洌毫不掩饰的笑引入眼帘，甘听下意识捻捻指尖，听见女人调侃的声音：“好像，没有这么简单结束吧？”

她手肘搁在沙发背上，柠檬片悬在脸颊边，似乎在用眼神催促面前人赶紧行动。

甘听觉得有些好笑，大小姐不想让她简单混过关，又不能接受和陌生人脸贴脸，非要拿着柠檬片喂她。

可这样，才显得心虚不是吗？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刹，林洌目光凌厉，甘听恍然。

是了，她反复一点也正常，但……自己看起来难道像是，可以随便撩一把毛就跑的小狗吗？

没太刻意，但甘听缓慢沿着林洌的姿势直起身，入目皆是她身上价值不菲的丝绸裙，隐约有柠檬清香给她指引方向。

一切发生地很快，云欢珍藏陈酿的风味还未消散，被柠檬的酸涩冲开。嘴唇似有一点微凉触感，想不起那是否来自林洌的指尖。

含住柠檬片的一端，甘听没急着咬下去。

现下姿势正好，林洌半躺在沙发上，而她撑着沙发背，将对方虚虚环抱在双臂间。

没有一丝触碰，但又近得呼吸可闻。

就在林洌以为甘听要离开的时候，金发调酒师突然俯身靠近，清淡到有些冷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有什么凉凉还潮湿的东西，轻轻碰一下林洌的唇。

是柠檬。

甘听用柠檬，“亲”了一下她。

林洌显然没想到这个发展，直到甘听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将柠檬连皮一口吞下。

酸涩苦与否，其实还好，甘听心思发散，生吃柠檬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就是当着林洌的面，搞间接接吻那一套，稍微有点冲动了。

鼻尖还萦绕着醇厚的酒香，香料的味道混合着蜂蜜般顺滑的甜，那是之前林洌手边的酒。

云欢今晚没少开藏品，林洌只在最后玩牌的十几分钟，她喝完了手边的一杯威士忌。

甘听记得，那是三十年的雪莉桶。

在靠近她之后，感受她之前，充斥甘听感官的，是价值不菲的陈酿香味。然后，肌肤仅有的那一点触碰，被感官放大，直到被柠檬的酸涩拉回神。

“好像，这样才算完整。”咽下嘴里的果皮，甘听开口。将十几秒前对方的话，尽数还回去。

“你……”林洌表情有些复杂，眉头微皱，也不知是撩人反被调戏的挫败，还是被惊到后反应过来的恼羞。

“啪——”但她刚吐出一个音节，玻璃碎裂的声音，突兀打破这边不伦不类的氛围。

两人好似这才想起，这三楼还有一位看客。

旁观了一切的云欢，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在一桌之隔，试图发出今晚的第一声尖叫。

“闭嘴。”林洌扯过手帕擦拭手腕，头也不抬地说。

“……啊。”云欢明显喝多了，甘听和林洌之间的涌动，她并没看清。失手摔了一个酒杯，她居然趴在沙发上，想要伸手去捞碎片。

瞥见这一幕，甘听几步上前，赶在云欢手指摸上玻璃碴前，拦住她。

“老板，你醉了，这里还是留给我来打扫吧。”

“……是吗，”云欢酒品还不错，闻言迷瞪瞪睁着眼摸手机，“那，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叫车。”

甘听看她规规矩矩坐在沙发里，还知道指纹解锁，放心去取打扫的工具。

走出几步后，突然回头。

正撞见林洌移开目光的动作。

“大小姐，你今晚还是回老地方吗？”云欢含糊的声音传来，林洌没有回答。

工具间没有开灯，温度也比外面低，正好帮她摒除可能会有的旖旎心思。找到扫把簸箕，甘听很快返回，想着二楼本就昏暗，玻璃碎留在地上，万一谁没看清踩到就不好了。

全程她都低着头，恢复原本尽责的姿态。

只是酒桌上的游戏……

甘听讲碎玻璃一一扫进簸箕里，也整理好心绪。

在她看来，林洌是一块甜美却附加无数麻烦的蛋糕，是看上去再美，也不能轻易踏入的荆棘花园。

林洌想要谁的心，就会有人争先恐后举着自己的真心上前。她拥有的太多，除去皮囊，能被人羡慕欣赏的东西也不少。

她毕业选择回国，学校论坛上心碎的匿名贴，一晚上排了三千多条。

甘听亲眼见过那样的“盛况”，也还是不理解，记忆中那个张扬热烈的学姐，热情……好像放错了地方。

这个认知让她不太舒服。

再度回到卡座的时候，云欢已经收拾好穿上了外套，而林洌还坐在沙发里。

云欢站着，似乎在和林洌说话。

从甘听的角度望过去，两人一站一坐，林洌倒像是那个老板。

没两步，云欢转头看到她过来，突然招手：“小甘，我车到了，一会儿你送一下大小姐呗。”

甘听本想说，就是送到门口上车，换个人也完全没问题，可云欢没给她推拒的机会，爬起来就往楼下走。

和脚步虚浮的醉鬼擦身而过，甘听叹一口气。

林洌安静坐在卡座里，抬头望她，好像也有点醉了。

也好。甘听内心想，林洌要是突然提起刚才的事，她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而妆容精致的女人，只是看着她，那双眼被用心修饰过，上翘眼尾遇上刻意拉长的眼线，不管看谁都带三分情意。此刻减一分咄咄逼人的明艳，又加两分静谧优雅。

“诶，小甘你在这里啊，门口有老板叫的车，说是送林小姐回家的。”忙了一晚的服务生在楼梯上探出头，“老板已经走了，你送一下嘛？”

“好……”这句话着实救了犯难的甘听，她转过头，发现林洌还坐在沙发上。

“过来。”她抬起一只手，表情理所当然。

服务生带完话之后就没影了，甘听只好走上前去。还以为林洌是酒劲上来腿软，想稍微扶一下。

没想到刚凑近，耳朵传来一阵拉扯感。

林洌指甲勾住甘听的耳链，拉着她靠近。

甘听顺着力道低头，一个带着淡淡酒气的吻落在她耳侧。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和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