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他今天休息,最近工作太多累着他了,闹着要待在家,我就待在家陪他了,”萧墨顿了顿,似乎在和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话,轻声细语地哄了半天,才开始走动,“要是放平常我可能就忙着工作就没注意了,今天正巧我有空,刷着新闻就刷找了,也真是赶趟儿。”
柏闻晔没多大注意他说了什么,反倒是对背景的稀碎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
长时间的踱步配合着房间把手转动的机械响声,估计十有八九,对面那人又被黎书白赶去客厅或者别的地方了。
于是他倏然间笑意渐浓:“怎么,又被你老婆赶出房间门了?”
而对方似乎也深谙这种打趣,所以并不恼怒,反倒是十分释然的直接承认。
“他要睡觉了,不让我打扰他,正巧我还得跟你打电话不是?”
“最近圈内各种晚会排得紧,小白手下带着的几个艺人都要参加,他连轴转了好几天也是累着了,加上你也知道他和小枯不对付,最近有个他看上的代言没谈过小枯,生闷气罢工呢。”
萧墨的声音很低,但却不沉,揉碎搁置在字里行间的,有一种慵懒的温柔,所以即使是稍微受到情绪的影响,却也只如一面明镜般的平静湖面,悄然掀起了一阵涟漪尔尔。
话音刚落时,萧墨轻声笑了笑,不知是笑黎书白的娇气孩子脾气,还是在笑别的。
“好了好了,不说我了,赵哇一那边怎么样,有你在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萧墨这种能哄骗人的温柔对谁都有用,偏偏对柏闻晔却并不奏效,毕竟他们已经在成长的岁月里对对方的一切了然于心。
这人真有这么好心来关心自己?
想得美,他不过是明里暗里来打探他和赵哇一的关系罢了,柏闻晔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了,以我对你的了解,知道你不是那种看笑话的人,不过更多的我也说不清,罪魁祸首基本确定了,但是具体是为什么还在查。”柏闻晔的语气很淡,手边的报告资料都已经被他翻阅了不知第几遍,依旧没有找到所谓的突破口。
同时,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慢慢等。
“老萧,等我这件事查清楚再告诉你,总之,他应该会没事的。”
我会尽力让他没事的。
“行,相信你。”
萧墨浅笑,只是声音倏然变得有些低,移动的脚步声依旧没有停止。
对面的似乎走到到了一整片开阔的境地,呼啸着的晚风就这样将收音的话筒扭曲成一串刺耳的电流声儿,不知从何而来的尖锐撕裂声一同袭来,惹得柏闻晔不禁将电话拿远了一些。
像是钢筋遽然从高速前进的货车上坠落,倒挂在水泥地面上时,因移速产生摩擦而迸溅出了一道道闪着火光的撕裂痕迹。
一种用尖锥刺穿耳膜的高鸣稍纵即逝。
“你咋了?”
柏闻晔瞬间眉头紧蹙,有点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剧烈的反复碰撞声混杂进了揉搓塑料的刺耳里,毫无规则的杂闹将这一切都变得各位诡异。
持续的电流忙音还在继续,似乎将台式电视机的泛白花屏狠狠塞进了电话线里,而后又是断断续续的塑料薄膜被反复颠倒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隐去。
而替而代之传来的,是萧墨明显有些沙哑的嗓音。
“啧,刚不小心走路摔着了,忘记这里有个台阶。”萧墨站在一片空地上,看着被他踢倒的垃圾桶,心里一阵窒息难言奔腾不息。
“你没事吗,摔了?”
“嘶,摔了,不小心磕了一下墙角,好像破了个口子,我等会儿去处理一下。”
萧墨看着此时身下淌出的几滴血液,暗自腹诽自己真是倒霉。
“磕哪了,没多大事吧。”柏闻晔有些紧张,生怕对方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就额角,磕破了,我拿个碘伏处理一下就行。”虽嘴上这么说,但生理上的反应几乎不可回避,萧墨只觉眼前一阵晕眩,险些站不稳脚跟。
而后生怕柏闻晔听出来,便借沙发撑住身体之后,连忙继续回到:“怎么了你最近,赵哇一出事之后你整个人紧张兮兮的。”
见柏闻晔没有回话,萧墨叹了口气。
紧接着,他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避开收音话筒的位置,他扯了几张纸巾压着伤口,重新清了清嗓子:“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其实是有些东西我觉得,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柏闻晔愣怔了半秒,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索性继续追问:“你真没事?”
“真没事,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听不听?”
“啧,你说吧。”
“我司名下有一个艺人,或许你应该也听过名字,就是最近那个很火的选秀综艺dreammaker第六名出道的女生,叫Ava。”萧墨或许是真的摔得狠了,本稍稍恢复清明的嗓子,在吐出几个字之后又再次哑了声儿。
“其实在dreammaker期间,Ava发生了一些事情,因为选曲的缘故,她和同期节目里的三胞胎姐妹起了冲突,事情起初我们也很奇怪,因为Ava虽然是比较开朗活泼的女孩,但是十分懂事,而且和工作人员关系也比较好。”
柏闻晔锁紧眉头,认真听着,他记得这个事情,步枯有和他简略地提过。
恍惚之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想法,可还未等这些思绪逐渐清明,又被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给吹散了。
“Ava起初打算忍着,但奈何对方见她没有反击,欺负她的手段便愈发猖狂,告知我们这件事情之后,我们立马联系了节目组并且进行各种调查,起初发现是在选曲分组的阶段,Ava连续许多次选到了她们想要表演的歌但在分组时无视了她们。”
“Ava选谁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权利,对吧。”柏闻晔插了句话。
“嗯,是的,属于无妄之灾,她本人其实在节目起初甚至对她们三个都没有什么印象。”
无妄之灾吗......柏闻晔顿了顿。
“后来有一次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安排错了表演的服饰,让三姐妹误会是Ava故意针对她们偷换了服装,节目组发现出了问题再去解释道歉的时候,已经晚了,四个人之间的仇怨已经结下了。”
“就是锚定效应,自从三姐妹认定Ava会刻意针对她们之后,Ava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被她们误会、放大、解读为故意针对她们,于是乎三人队Ava开始了肢体霸凌。”萧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地切身感受到了一些窒息,眉头狠狠地紧皱在一起。
“我们公司出面之后,当时网上掀起了一小阵的舆论风潮,这三姐妹就被迫退赛了。”
柏闻晔对“三胞胎”这个标签有一些模糊的印象,步枯同他说起过,但当时他们只是粗略地谈了谈,随后他也没有更深地去调查相关信息。
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今天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三胞胎,Ava出事以后其实拜托过经纪人留意一些三姐妹,短时期的相处让她觉得对方不会是善罢甘休的性子,而Ava的经纪人正好就是小枯。”
“我知道,小枯跟我提起过,因为Ava想要入驻‘厅’。”
彼时,柏闻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在电脑上查找起了第一批解约的艺人名单。
“嗯,这件事也有所关联,后来这三姐妹退赛之后,就在网上做起了账号,靠擦边吸引受众,就在以前的‘庭室’,据说早些时间她们被你们劝退了,因为不良的原因,你有印象吗?”
“姓张?”听对方这么一说,柏闻晔也恰好翻到了文档里三人的相关信息。
“对,姓张,那应该就没错了。”
“因为受到Ava的请求,小枯一直有在让助理关注三个人的动向,今天小枯正好要整理Ava近期的舆情评估,估计是比对到了什么信息,但是他现在忙得抽不开身,找了助理告知我,不过他没时间细查,也怕是认错了就没直接告诉你。”
“他跟我说之后我特地去翻了一点,但是因为她们被雪藏,所以很多新闻都被处理过下架了,我只能依照仅剩的几个图片对比,不过确实,那个视频里曝光出来的三个女人的身影,和那三姐妹特别相似。”
“确定吗,你没问小枯具体的?”
“他忙着过安检上飞机,今天要陪一姐去电影节走红毯,连这些事还是找助理告诉我的。”
“萧墨。”柏闻晔突然间冷了语气。
“又咋了你这是。”
“你和黎书白今天放假,而我弟还在忙工作是吧。”
柏闻晔冷冷笑了声,继续说道:“我说他怎么前几天哭着喊着说本来以为可以陪赵哇一去洗纹身,突然间去不了了。”
“但凡他去陪赵哇一了,我们也不至于公关根本找不着人,不能第一时间缓和舆论趋势,合着老板和老板夫人在家躺尸,让我弟给你们兜底是吧。”柏闻晔险些气笑了。
萧墨愣了愣,掌心一不小心使了劲,碰到了伤口。
“嘶”了一声后,觉得对面真不是个东西,有些生气地驳斥道:“我们圈子工作弹性大没办法,你有本事把电影节给我推后去,他是你弟他就不是我弟吗,我能有什么办法,工作挤在今天我还能拦着?”
“啧,总之,你那边肯定也有她们仨姐妹的相关资料,我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我前面说的这些资料备份也有,如果当真跟赵哇一这件事情有联系,你联系我我再给你发。”
“还有,你别打着关心步枯的名号来说这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经常从你弟口中套赵哇一的消息,你要想知道对方的情况,就自己上,别给我泼脏水。”
萧墨最后一句极为义正言辞,当真是不给他留任何情面。
根本不像是受伤的人。
柏闻晔无言,只是笑出了声。
而后看着窗外那抹如鲜血般战栗盛放的潋滟正逐渐被黑幕磨灭,在霞光散尽的前一秒,终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