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源灾一向有生物钟,早上八点他已经穿戴好衣物。
喂了小黑猫,又做了两份早餐端上餐桌。
对面那份早餐本源安静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茫然。
为什么要做两份?
本源灾叹着气摇头,想着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记性不好了。
吃完自己的早餐,将另一份放进了冰箱里。
月声沐也发来信息说今天要团建,本源灾一边回复一边在玄关处穿鞋。
【团建?Mafia还有这种活动吗?】
月声沐也几乎是秒回道【私下团建,早上十点钟,森先生也来玩。】
【森先生也来,Mafia要倒闭了吗?】
【沐也:你最好别在他面前讲这个。】
本源灾穿好鞋,离开家门之前看了眼时间:9:24
又问道【地点在哪里?】
月声沐也报了个从没见过的地址,本源灾却莫名感到熟悉。
今天不用上班,也挺好的。
这么想着,本源灾随机上了一辆出租车,刚准备把地址告诉司机,司机连话都没听完就驶向目的地了。
本源灾屁股下的坐垫还是凉的,车子就已经到了。
他打量着这座风格不太一样的房子——三角屋顶上花团锦簇,不太像现代风格的建筑,更像是一座教堂。
“扣扣——”本源灾轻叩黑色大门。
大门随之吱呀吱呀地自动敞开,光线挤入室内,先入眼的是月声沐也的金色眸子,顺着本源灾的视线,向他递出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本源灾面无表情接过,玫瑰瞬间燃烧起来化成灰烬。
“一个小把戏。”月声沐也人畜无害地笑笑,带本源灾进了屋里。
屋内错落摆放着许多张沙发、椅子以及两张球桌和一张吧台。桌子上摆满了吃食,而沙发和椅子以华丽地像王座的椅子为中心向四周分布,灯是优雅高调的吊顶水晶灯,墙面用米色粉刷,四周的角落里用各种花簇作为装饰。
墙角唯一的支撑柱是金色的,上面绘满了西方古典油画,和室内特别不搭。
织田作之助和安吾坐在吧台旁边品酒,用酒杯朝本源灾示意。意料之外的,中原中也也坐在旁边,偶尔还会和两人聊上几句。
然后是坐在东方向一张非常低调奢华的沙发上的森欧外,他交叠双腿,眯着眼睛勾起嘴角朝本源灾笑,而爱丽丝坐在森欧外的身边招手。
西方向的小椅子上是西苑雪,她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每一个动作都表明她很局促不安。
西苑雪的身边有一个背对着本源灾的人,栗色的头发半扎成一个小啾,身上的白色病服似乎刚从医院出来。
西南方的角落里,有两个分别身着灰色和黑色休闲服的人在交谈着,水晶吊灯不够明亮,本源灾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来的刚好。”
月声沐也拉着本源灾在宗下西苑雪旁边坐下,又招呼角落里的人过来。
两个人转身之时,本源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暖黄的灯光扑在他们身上,两个人的面部是光滑的,平整的,没有五官沟壑的一层人皮。
“怎么了阿灾?”
月声沐也头顶着光照,笑容满面的看着本源灾,本源灾咽下一口唾沫,向他回望过去。
“没什么。”
月声沐也不再过问。
本源灾的视线越过宗下西苑雪落到她旁边的人身上,不出所料,身穿病服的人也没有五官。
病服少年没有五官的人脸和他面对面,本源灾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对视,虽然对方并没有眼睛。那原本应该是嘴部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表层蠕动着,肌肉的运动纹理看得一清二楚,最后他对本源灾露出笑容。
本源灾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就是知道那是在笑。
忽然间,他想起这个病服少年的名字——早间程太。
另外两个,黑色衣服的叫赤西折三,灰衣服的叫井川松咲,他们都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哟西,这下大家都到了!”月声沐也站起来,双手合十,“今天是来之不易的团建,大家应该都互相认识了吧?”
月声沐也的声音覆盖了整个房间,大家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事情,一齐看向他。
“咳…那么就进入今天的主题——”
月声沐也一个响指,本是空白的墙面投影出一个屏幕虚影,上面显示着所有人的头像。
“今天的主题是,国王游戏。”
月声沐念出屏幕上的黑色大字:“游戏规则:十一个人分为三个组织,分别是国王、平民、卧底。
规则1:随机国王,国王是整个游戏的掌控者,成为国王的人可以命令平民做任何事情,回答任何问题。
规则2:平民必须按国王的指令行动,帮助国王找出叛国者,也就是卧底。
规则3:叛国者可以违抗国王的指令。
规则4:国王与平民找出叛国者,国王胜利,游戏结束。反之,规定时间内没有找到卧底,双方则为平局。”
“应该是很简洁易懂的规则,大家没有意义的话,那么游戏就开始了。”
随着月声沐也的话音落下,屏幕上开始转动头像。
“叮——”
头像锁定为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一愣,取下眼镜擦拭又带上,确认自己没眼花。
“我?”
“恭喜坂口先生。”森鸥外抚摸着爱丽丝的脑袋,“很期待坂口先生的游戏呢。”
“坂口先生,来坐。”
月声沐也走到中间的王椅上,拍拍椅背,示意坂口安吾坐上来。
坂口安吾总觉得森欧外笑得很吓人,有一种上司无形的压迫感,他求救般的望向织田作之助,后者只是拍了拍他的背。
“好吧……”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视死如归地走到中间,坐上王椅,在场所有人都默契地等待坂口安吾的指令。
“那么……请森先生为我削一个苹果吧。”
森鸥外非常欣然地掏出自己的手术刀,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异常熟练削皮。
“坂口先生想要什么样子的苹果呢?”
“普通的就好……”
“好的。”森欧外找了个盘子把苹果分成瓣,端在坂口安吾面前。“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国王先生?”
“谢谢…没有了。”
接下来坂口安吾又下了几个端茶送水的命令,一点也没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自觉,等到屏幕上的头像换成了宗下西苑雪,他满头冷汗逃离了王座。
“你下班了。”
坂口安吾趴在吧台上,无语地看了一眼好友,这种体验太奇怪了,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眼睛教授辛苦了。”中原中也坂口安吾的酒杯倒上酒,“尝尝我带的好酒。”
“谢谢…”
宗下西苑雪在王座上如坐针毡,她也不知道要怎么玩这个游戏,只好向每个人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请问森先生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本源灾神游了很久,终于被这个问题吸引回注意力。
他也很想知道森先生什么时候认识宗下西苑雪的,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那么为什么会在自己去救西苑雪的时候通讯,难道真的是通过监听器知道的吗?
监听器…什么监听器?森先生放了监听器吗…?
本源灾脑子里混混乱乱,连森鸥外回答了什么也没有听清,一个人在角落呆呆地盯着地面。
“阿灾?”
月声沐也面带担心的脸闯入本源灾的视线,他抚上本源灾的额头:“生病了吗?”
本源灾愣怔地眨眨眼,意识到月声沐也的问题,摇摇头。
“没事,刚刚在想事情。”
“嗯?想什么?”
“想……”
本源灾又顿住了,他这会才发现刚刚自己想了什么竟然一点没记住。
已经步入痴呆了吗?他沉思,他今年也还没过十七岁吧?
脑袋越想越混乱,索性全部抛到脑后。
“忘了,游戏继续到哪了?”
“啊,现在国王是我噢。”月声沐也笑得不怀好意,“阿灾告诉我,阿灾最好的朋友是谁?”
一时间,三张没有五官的人脸齐齐看了过来。
“呃…”
“嗯?”
“我…”本源灾被三张无脸人盯着,头皮发麻。
记忆里,三个人也是他的好朋友,但与交友相关的记忆,只有月声沐也的最清晰,所以他回答道:“沐也。”
月声沐也笑得更灿烂了,另外三个无脸人的气氛却不是很好。
屏幕上的头像再一次变更,现在的国王是名为井川松咲的无脸人。
“各位晚上好,很荣幸当上国王。”
井川松咲坐上王座,他没有嘴巴,声音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嘴巴位置的皮肤被撑起形状,倒像正常五官下蒙了一层脸皮。
“小打小闹大家应该也玩够了,玩点刺激的吧。”
井川松咲将一只手臂放在王座靠手上,拖着下巴,一只手举起,指向本源灾。
“既然阿灾最好的朋友是沐也……”手指又转向早间程太,“看来程太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就杀掉吧。”
气氛凝结成冰,水晶灯照在井川松咲的脸上,映不出一丝阴影。
……不对劲。
从刚进来开始就不对劲,意识好像被故意干扰着,本源灾站起身想离开这里,却被月声沐也一把拉住手腕。
原本是蓝色的屏幕变成纯白,早间程太那张底色是黑色,没有五官的头像被放大展示在屏幕上,还打上了大大的猩红色叉。
墙面装饰的花簇慢慢凋谢成枯草,支撑柱由金转为红黑,上面不再画着油画,而是一根根锁链向上攀衍。
头顶的红色滴滴答答滴落下来,这绚丽热情的色彩席卷整个房间,本源灾只觉压抑,难以呼吸。
月声沐也用力握住他的手腕,眉眼依然欢笑,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和蛇类伺机而动时的样子很像。他用本源灾最熟悉的声音说着:“阿灾,要遵循国王的命令噢。”
森欧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本源灾的身边,将一把弯刃手术刀递给他。
“已经开过锋了噢,阿灾君。它非常锋利,划开皮肉时不会有疼痛的,就像轻飘飘的羽毛落下…阿灾君要遵循国王先生的旨意,杀了他吧。”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本源灾身上,他们一个又一个地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时间好像停止在这一刻。
本源灾接过手术刀,茫然地看着早间程太。
后者的呼吸节奏缓慢,和本源灾刚进门时那会一样笑着——对,就是笑着。
透过那层光滑的皮肉,本源灾宛如看见了他的模样,那张脸从没变过,一如既往。
握住手术刀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那股不知名的情绪似曾流淌在血液里,输送至每一个感官。
怎么会变成这样?
织田作举着酒杯鼓励他,中原中也无所谓地继续喝着酒,坂口安吾沉浸在美酒中昏昏欲睡,宗下西苑雪在旁边为他祈祷,森鸥外亲自递给他刀刃,而月声沐也用眼神催促他下手。
本源灾站在世界中心的位置,被强行架上了舞台,观众们期待雀跃剧情的高潮点,而作为主演的另一个人,早间程太,对他露出笑容。
早间程太的脸陷下去,变得坑坑洼洼,阴影的作用下异常惊悚,本源灾竟然感觉到了悲伤。
“你想做叛国者吗,阿灾?”
身体在井川松咲的注视下不由己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迈向早间程太,右手紧握手术刀。
“杀了我…”他听见有人说。
不要…不要!
不要!!
——他看见了,早间程太的脸上有一道裂缝,裂缝之下是完好的皮肤。
右手抬起,又狠狠落下。
鲜血喷溅在本源灾的脸上,本源灾的瞳孔猛然缩小颤动起来,刀刃上属于心脏的血液把一切都染成红色。
他看见早间程太不存在的眼睛露出的怜悯,和嘴边一句轻柔的夸奖。
死亡随着乌鸦盘旋在心中的黑云上,在一整个红色包裹的世界里,他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