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是山坡上一块葱郁的草地，两辆跑车停在来时的路边，前一辆车上的人不见踪影，月声沐也只见身旁的冷血和钢琴师，接着就被拉往草地的中心——那里竟然还有烤肉的架子。

钢琴师拿起烤肉夹子，递给月声沐也一个。

“来烤肉吧~”

冷血在旁边空地坐下，月声沐也学着钢琴师的模样翻动肉串，实在疑惑，不禁问道：“其他人呢？”

“快来了，已经11:40了。”钢琴师拿出手机，指着上面显示的时间。

肉串被烤得滋滋作响，香味随着烟火飘到空中，冷血神不知鬼不觉站在了月声沐也身旁。

“加辣。”

月声沐也手一抖，淡定地把一串烤好的肉撒上辣椒。

“冷血先生喜欢吃辣吗？”

“嗯。”冷血接过肉串，“不用叫先生，我已经认可你了。”

“……冷血？”月声沐试探问道。

冷血一口吃完整串，微微点了头。

月声沐也无所谓，对称呼什么的他也不太在意，叫冷血先生是为表示尊重，不过偶尔他会拿称呼这个事情逗弄中原中也。

因为中也每次被他叫大人后的反应都特别好玩。

月声沐也拿着一串烤好的肉，坐在钢琴师身边，和他一起在星空下沉默地数着零丁闪烁的星。

“月声了解过天文学吗？”钢琴师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星，“那一颗好亮呢。”

月声沐也摇摇头。

他的日常充斥着工作，闲来时间都是在睡觉休息，而他在F世界时，也不可能有空余的时间扩展兴趣爱好。

不过小时候，他倒是因为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去研究了一点宇宙里的浪漫。

月声沐也想了想之前在书上看见过的一句话，记不太清，自己组装了一下：“我听说，即使身体死去，亿万年后，也会变成宇宙中的星星…”

钢琴师愕然，收回手指。

他盯着这位年纪与中也同龄的杏发少年，笑出了声。

“你是想说，离别并不可怕吗？”

“也有这个意思吧…不管怎么样，我们最后都会相遇。”

钢琴师脸上挂着微笑，忽然沉默地盯着他。

“怎么了？”

“想要问你一个问题。”钢琴师收敛笑意，不露神色地朝月声沐也背后望了一眼，“月声君为什么会提前拦在那位魏尔伦先生的路线上呢。”

拨弄着草的手指顿住，月声沐也心道，果然又是这个问题。

“我们知道，如果遇上魏尔伦，我们几个人现在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你是想获得中也的信任……”钢琴师继续问着，又突然停止了话音。

月声沐也毫不犹豫接上，“这只是我自己想做，和中也没有关系。”

硬要追究原因的话，确实是不想中也失去朋友…但是这又不太一样。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交换名字…我呢，只是一个随心的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我不希望把我做的事情归结于另一个人身上什么的。”

“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是为了谁也不想谁因为这些事情才对我特别关照。如果因为我的决定让别人有了压力…我才应该感到抱歉吧？”

“而且现在认识你们我很高兴，这也就意味着我做的没有错，不对吗？”

月声沐也金色的眼眸带着快溢出来的笑意：“所以，钢琴师先生，请放心吧。”

“我在之前拼死拼活的工作，可不只是为了森先生那一点奖金。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偶尔会信息发达什么的，我自己偷偷藏起来也拜托大家理解保密一下啦。我才不是喜欢给森先生当猎犬的工作狂。”

月声沐也的话逗笑了钢琴师，他捧着腹部，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噗哈哈…月声原来是这样的孩子吗？那中也真是有个不得了的朋友了！”

钢琴师用手指指着月声沐也的身后后面，示意月声沐也往后瞧。

月声沐也听话地转过了头。

“嘭——”

“ Surprise——！！”

和进入酒吧时一样的情景，月声沐也甚至以为世界是不是又开始循环了。

阿呆鸟和公关官还有外科医生朝月声沐也举起礼花，彩带在他的面前“嘣”的一下炸开，落在月声沐也的身上。

三个人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中原中也离月声沐也几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托举着一个白色的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金色蜡烛。

“ Happy birthday——”

几个人中不知道是谁开始唱起了生日歌，也许是阿呆闹鸟。

在生日歌声里，钢琴师推着月声沐也的后背，迫使他往前走。

中原中也的帽檐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烁着一抹艳丽的红色，月声沐也走一步，中原中也也走一步，后者眼底细碎的钴蓝色浮光闪动，盛着万千色彩，刻入了月声沐也的脑子里。

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久，沉长的时间让月声沐也的语言系统破碎不堪。

就在月声沐也不知道说什么时，目光忽然远处传来的一阵刺耳声吸引过去——一道刺眼的光窜上了墨色的天空，“嘭”的一声，绚烂夺目的橘红色火花顷刻间在夜幕之上绽放。

“生日快乐月声！！”

“月声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月声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月声沐也吹灭了烛火，抬起眼，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中原中也火树银花的眼眸里。

在流光溢彩之间，他看见一个傻愣愣的自己。

…蠢死了。

月声沐也笑了一下。

人们经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细看一個人的眼睛，就能沿路摸到他的心里去。

有的人用眼睛来俯瞰自己的造物，有的人用眼睛观察世界走动的方向。

而有的人用眼睛，将自己装入别人的心里。

中原中也感觉有点别捏，但还是展颜一笑：“生日快乐。”

月声沐也回过神来，指尖不自觉抚摸上胸膛——不知为何，这颗心好像隔着皮肤与衣物也能感知到炽热的温度。

它疯狂地跳动着，来源于此刻的惊喜，来源于中原中也，就如沸腾燃烧的火。

他应该流泪吗？惊讶的，感动的，还是无以言表的喜悦？

他不知道。

火，彩带，钴蓝。

这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午后。

不…不一样。

月声沐也在十八岁生日的午后死去，竟然又在十八岁生日的夜晚活了过来。

这是所谓命运的馈赠吗？需要用什么来报答或者交换呢？

身体里的这颗心曾经装满干燥的沙砾，荒芜之地长不出一朵花来，而现在，它被不知名感情的蓝色潮水浸泡，每一颗沙砾都吸饱了水。

膨胀，一直膨胀，直到一整颗心都被填满找不出一丝缝隙。

不需要无数鲜花簇拥，只需此刻的一抹钴蓝。

烟火还在继续燃烧。

月声沐也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在钢琴师的引导下，和中原中也一起在烤肉架旁边坐下，蛋糕被放在他的面前，阿呆鸟蹲在蛋糕的后面，催促着，想要赶快吃到蛋糕。

月声沐也很多年没有切过蛋糕了，大大小小有些不均匀，但总归是没有浪费的好好分成了七份。月声沐也将第一块递给了中原中也，后者一愣，空出手接下了。

等到每个人都分道一份蛋糕后，月声沐也不动声色地贴近中原中也，肩与肩碰在一起，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谢谢。”

耳朵会轻柔的气息抚过，中原中也耳根一热，伸手捂住耳朵往旁边靠了靠：“我…我听同事提起来的…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放屁，中原中也明明是特意问过档案室的。阿呆鸟很无语，手不停往嘴里塞着蛋糕和肉串，在心里偷偷吐槽这个某些方面不太坦率的朋友。

“你能不能别把我的也吃掉了…”外科医生举着手，想从阿呆鸟手上拿回属于自己的肉串。

月声沐也不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的心现在跳得很快，几乎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害怕再有多余的表情动作，就会暴露出此刻的心情。

月声沐也的生日虽然在12月31日，但准确的出生的时间是在夜晚十一点之后即将迎接第二天的时候。

而知道这个的就只有本源灾。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好友“出卖”了。

可是空白的大脑根本无力谴责好友，除了尽力平复疯狂跳动的心脏以外，月声沐也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太奇怪了。

不需要什么超大惊喜或者绝赞礼物，他仅仅是坐在中原中也身边，呼吸就已经不太顺畅了。

“刚才…我听到了。”中原中也摸着后脖颈，刚才月声沐也直愣愣看着他的样子，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其实这也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过看起来还行。

他取下帽子放在盘起的腿上，继续说着：“我应该是第一次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

月声沐也差不多找回来理智，听见中原中也这么一说，他终于想起刚才钢琴师问他问题时，那一直往后瞧的眼神。

啊，原来如此，是因为中也在后面。

“…这样吗？那中也之前是怎么想的呢？”

月声沐也摘下草丛中的野花，用异能将他们悬浮在空中

“我之前，之前觉得，是你帮我保护了旗会的大家……我一直想感谢你的。”说罢，不知道是不是烟火的原因，中原中也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啧，你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之前想了很久…”

“抱歉中也，我没想过我这么做会让你这么烦恼…”

“不是烦恼。”中原中也弯下腰，托腮看他，“是因为你的做法对我来说……你应该理解吧，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会失去他们。”

“魏尔伦和我的出生相同，我没办法不对他抱有一丝丝期待……如果他杀了旗会，我和他再次相遇就只会是对立面。而且你还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救了兰堂先生。”

“兰堂先生算是我的老师，对我也很重要，你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和我很重要的人有关……”

“但你在暗中做了这么多，我却一点都没发现。”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你救了旗会，救了兰堂，也是救了我。”

如此巨大的恩情，他中原中也能拿什么回报呢。

两个人对视着，月声沐也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许多复杂交织的情感。

噗通、噗通……

这是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怦怦乱跳的心声。

月声沐也不留痕迹地转移视线，手上的异能逐渐停下，野花与草被他编织成一个花环落在手里。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就像我刚才说的，中也不必烦恼，这只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希望我做的这些让中也有压力。其中牵扯到中也的部分是我私自决定后才出现的问题，我很抱歉。如果中也觉得是我帮助了你，想要感谢我……”

月声沐也身体往中原中也身上倾斜，手举过他的头顶——又闻到了，那股说不明白的味道。

将花环轻轻放在中原中也的头上。

“那么就请中也一直开心下去吧。”

月声沐也退回原地，眼眸中一丝不落的映着中原中也惊愕的表情。

“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你…！”

中原中也瞳孔微震，像是把舌头吃进了肚子里，支支吾吾半天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啧啧啧，花环欸——”阿呆鸟老早就这一旁瞧见两人之间的动作了，他故意举着烤串蹲在两人的面前，“我也想要！”

中原中也本来还沉浸在无法言说的心情里，被阿呆鸟这一打断之后，回过神来抬腿轻踹了阿呆鸟一脚：“你怎么吃肉还不消停。”

“哎哟！中也打人了！”

公关官一把捞走阿呆鸟，笑意盈盈：“你们继续，我们去悬崖那边看看风景。”

阿呆鸟被抓走了，附近就只剩月声沐也和中原中也两人。

中原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