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阳光带着暖意打在身上,千任双眼惺忪,眼皮外透出红光。
未待他完全清醒,便感觉到身前有东西死死挡住他。
再一看,是龚肆约!
千任使劲睁大眼,这才发现他又一次抱着龚肆约睡了一夜。
也真是神奇,上次如此,这次依旧。或许是龚肆约身上真的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他不自觉地靠近。
但若只是抱着也就罢了,千任心里发慌地挪动身子,某些部位涨得难受……
“醒了?”龚肆约突然转身。
“你醒着啊?”千任语无伦次,“我没……刚醒。”
龚肆约意味不明地笑着,千任只好讪然把头埋向一侧。
他有十足的把握,龚肆约察觉到了他的反应。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千任试图冷静,但体内的灼热却始终无法消散,不算热的天气里,他竟急出了汗。
“起床。”龚肆约率先坐起来。
千任赖在床上没动,祈祷着龚肆约能先出去。
事实也确实如此,龚肆约下床、穿鞋,几秒钟的时间就从卧室离开,空荡的房间内只剩下窘迫的千任一人。
他安抚着自己的身体,又小心翼翼地提了口气,这才缓缓坐起。
千任揉了揉太阳穴。
以后坚决不能再和龚肆约睡觉了……
.
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英语课,即使龚肆约不在身边,千任也依旧觉得如坐针毡。
池暖上课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听着听着就令人犯困。
昨晚没睡好,千任摇摇欲坠的头终于在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时垂了下去。
眼睛一闭,便做了梦。
梦见龚肆约,梦见龚肆约皱眉揭发他晚上睡觉时的“恶行”。
算是个噩梦,还是个持续了很久的噩梦。
龚肆约愤怒地将他赶出房间,勒令他这辈子都不许进入。而他跪坐在房门外,苦苦哀求,但即使如此,那人也依旧没有松口。
直到讲台上传来怒吼:“千任,滚出去站着!”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立刻让人眉目清醒,他悻悻站起,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教室。
他盯着池暖看了两眼,越看越不顺眼。以前虽觉得她不讨喜,但也不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难道是因为龚肆约在和她微信聊天?
千任自嘲地笑了笑,心说自己可真是想象丰富。
他回忆起昨晚的画面,如何也猜不透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在意龚肆约的个人生活。
走廊有穿堂风扫过,吹过发梢,也带走了闷热。
千任趴在窗台边,望着天边度过了课堂剩余的时间。
下课铃声响起时,他隐约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越发靠近。
恰巧池暖从教室走出,千任刚辨认出那人是龚肆约时,就见池暖和他擦肩而过。
千任如同做贼般,紧紧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
“下节课是你的?”池暖笑意明显。
龚肆约点了点头,十分温和。
千任皱眉,继续盯着。
池暖突然回头看向他,“被这孩子烦死了,上课又睡觉。”
她话音落下,千任就侧过头去,心中暗骂。
好在龚肆约依旧是笑笑不语,但千任心中却不爽起来。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羞耻、尴尬、烦闷……各种心情交杂在一起,五味杂陈又难以诉说。
千任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是龚肆约的原因,他出现时,自己便总是觉得如鲠在喉。
池暖走了,千任也一溜烟回了教室。
现在他还不想和龚肆约说话。
但上课铃声也没有将他的思绪拉回正轨,池暖的话语在他心中回响,越发让人在意。
他突然有了想去向龚肆约解释的冲动。
于是盼到下课,他便将龚肆约堵在办公室门口,又将人拉到角落里。
“你信池暖说的话了吗?”千任问。
“信什么?”龚肆约不明所以。
千任道:“她不是跟你说我上课睡觉吗?”
龚肆约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又摇头,“没信。”
“真的?”千任半信半疑问。
“假的。”话音落下,龚肆约丢下千任一个人溜了。
千任怔愣在原地,再次抬头时,龚肆约身边多了个身影——又是池暖!
他一瞬间感到胸闷,但不知缘由。
千任偏开头,再一次看向龚肆约的方向,那二人已经走远,相靠的身影在光下一点点缩小,直至变成一个黑点……
他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捋着几撮刘海回了教室。
前脚踏入,洪子安巨大无比的话音一下便入了他的耳。
“你说邱静为什么不搭理我?”他面朝着高越,表情夸张。
高越冲他露出个无语的微笑。
“你说话啊!”洪子安沮丧道,“她还天天和隔壁班那个男的走那么近!”
他边说边扶住高越的肩膀疯狂摇晃。
高越听到他的话,顿时笑出了声。
“那咋办?”
“我怎么知道!”洪子安激动得红了脸。
千任鬼使神差地靠近过去,坐在二人身旁,洪子安立刻转向他,继续诉苦。
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心里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
洪子安的经历和他似乎有些相似。
龚肆约总和池暖在一起,但……不对!他又不喜欢龚肆约,他为什么会这样类比?
千任紧急刹车,把自己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
“你说怎么办?”洪子安又问。
千任:“……”
“要我说,你就应该把邱静从那个男生身边拉过来。”高越道。
“你这能行吗?”洪子安犹豫道。
高越:“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千任打心底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但他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除非洪子安放弃自己的执念。
摇了摇头,他又开始把洪子安的处境和自己做类比。
不自觉地想到龚肆约,又不自觉地想到池暖。
真是没救了……
洪子安惴惴不安到放学,千任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一起心慌。
拖着步子走出教室时,洪子安竟然真的去执行了高越口中那个不靠谱的方案!
一边祝他成功,千任一边垂着头向校外走去。
可谁知刚出校门,他就看见龚肆约和池暖走在一起,有说有笑、谈笑风生。
心头一紧,他低声骂了句脏话。
脑中突然划过高越的话,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去实践一下。
于是千任快走两步,跟在龚肆约身后。
他不动声色地提了口气,却没想到龚肆约在他开口前就转过头看着他。
“怎么了?”龚肆约歪着头问。
池暖此时也看着他,千任如芒在背,但箭已离弦,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找你有事。”千任说。
龚肆约不明所以地瞟了他一眼,又回头对池暖道:“你先走吧。”
千任做贼般偷瞄池暖的表情,只见她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失风度地转身离开。
他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成功赶走了池暖。
“怎么了?”龚肆约打断他的思绪,“有什么事?”
“额……”千任一时间大脑空白,“我找你什么事来着?”
龚肆约一直盯着他,盯到他面红耳赤。
“根本没事吧?”龚肆约戏谑道,“早就看出来了,不想拆穿你罢了。”
千任讪然低头,“那你还跟我过来干什么?”
“没什么。”龚肆约说,“就想看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骗人。”
“那你就当作是我骗人吧。”龚肆约看向远方。
两人说话间走了起来,两双大长腿走路带风,速度极快。
不一会儿,步子踏上十四大街旁的一条小道。
小路狭窄阴暗,两人并排走都显得有些拥挤,可恰恰远处有一群人向这边涌来。
千任视力不算好,却也在走近的瞬间认出了那些人是谁。
孟城飞!
他顿时便感到脊骨发凉,指尖的麻意顺着神经直冲大脑。
“龚肆约……”他下意识地小声道。
“怎么了?”龚肆约依旧是原先的模样。
“没事。”
很快,两拨人便到了要交汇的地步。
千任捏了把汗,祈求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什么冲突——即使他知道,这似乎并不可能。
但意外真的发生了,孟城飞只扫了他一眼便把视线继续放在前方的路上,只不过在和龚肆约擦肩而过时狠狠地撞了一下。
千任重重呼了口气,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
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相差甚远时,千任才恢复正常。
“你跟他们认识?”千任问。
“他们?”龚肆约撇着嘴,“不认识。”
“那他们怎么撞你?”
“可能是他们有病。”龚肆约没好气道,“其实我之前碰到过他们。”
这是千任没有想到的,既然龚肆约见过并且记住了他们的脸,那就说明事情一定不简单。
“什么?”他惊讶道。
“就我爸蹲在我家门口那天。”龚肆约说。
“发生什么了?”千任激动道。
“你怎么这么急?”龚肆约笑起来,“就是他们踢了一地玻璃碴子,都踢在我身上了。”
“我靠!”千任内心里为龚肆约打抱不平。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吧。”龚肆约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索性就没管。”
“嗯……”千任猜测,“可能他们没看见你。”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对他们印象很差。”龚肆约袒露心声。
千任没出声,但狠狠点头。
“我到了。”他站在程渊家店门前说。
“今天在这待着?”龚肆约挥了挥手,“那行吧,我先走了,一会儿还要去趟医院。”
千任冲他勾了勾唇,又挥手告别。
回味着龚肆约与孟城飞之间发生的事情,千任也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或许真的只是无意间的不小心?
他打心底不一样龚肆约和那群人扯上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走进店里。
今天程渊妈妈在店,千任刚进去,她就热情地迎上来。
“小千来了?”
程渊妈妈叫薛倩,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
这种热情是常态,她向来如此,千任常常羡慕程渊。
但没办法,即使薛倩对他再好,那也终究不是亲妈。
“阿姨好。”千任礼貌地寒暄。
从内屋里出来的程渊伸了个懒腰,站在他妈旁边,笑得开心。
千任惴惴不安地扫视了一圈,确定今天夏明没来,这才放心下来。
薛倩给他倒了杯水。
“小千,喝点水。”她笑着,“歇一会儿。”
“谢谢阿姨。”
薛倩又跟程渊叮嘱了几句便出了店门,不算大的店铺里少了个人,顿时变得空荡起来。
换成程渊坐在柜台前,他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
“你以后真不打算回家了?”他的指节一次次敲着桌面,“这都多久了?”
千任摇了摇头没说话,但意思明了。
只听程渊叹了口气,也没了声音。
其实他心里对于是否回家这件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一直以来,千任所做的都是逃避。
不去想,不去解决。
逃避没用,但似乎面对了也没什么效果,他索性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店门外有零星几个行人经过,略显冷清。
千任木讷地望着,有个由远及近的人影却格外眼熟。
再一看,那人走进店门。
“你好……”程渊抬头时下意识道,“阿姨?买点什么?”
他立马向千任使了个眼色,眉头紧紧向上蹙着。
千任当然认出来进来的人是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