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任下意识就是跑,拼了命地跑!
如此看来,下午那次冲突没有发生大概是个意外,亏千任还以为是孟城飞良心发现、改邪归正,原来一切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这次追他的人目测有将近十个,但似乎只有为首的几个是他认识的。
千任回眸时,孟城飞的脸在风中变了形,凶狠之意满溢而出,似乎这次不抓住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从小路跑上十四大街,又从十四大街跑进另一条小路……
千任即使对这附近的路况再怎么熟悉,一时间也有些头晕脑转。
“千任,你他妈有种别跑!”孟城飞冲他大喊,“等我抓住你,有你他妈好受的!”
刺耳的话音落在耳朵里,千任紧紧咬了咬牙关,脚下的步子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至天旋地转认不出道路,千任几乎达到了极限。
肺里像被灌满了铅,沉重地向下坠;心脏也超负荷地震动,似乎要从胸腔中破壁而出……
眼看着孟城飞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千任意识到今天自己大概是难逃一劫了。
其实这帮人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已经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抓到机会,今天,他们是用尽全力也要把千任置于死地。
前方是个死胡同,肮脏漆黑的高墙树立在千任面前,挡住了他的前路与退路。
没希望了……
“这次他妈的看你往哪跑?”孟城飞放缓步子,逼近过来。
“你想干嘛?”千任喘着粗气。
“我想干嘛?”孟城飞冷笑着,“你说我他妈想干嘛啊?”
话音落下,以他为首的所有人都开始露出讽刺的笑容。
千任看得难受,但却着实无能为力。
一人之力终归敌不过他们这一群人,最好的方式是跑,但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似乎跑也无初可跑了。
“早知道有今天,你当初何必惹我们?”孟城飞已经走到他面前。
千任盯着他那张恶心的脸,胃里翻江倒海。
“你以为我想跟你这种烂人扯上关系吗?”他蹙着眉心怒吼。
没想到孟城飞被激怒,两步冲上来一拳打在千任侧脸。
一瞬间,他只感觉骨头在碎裂,牙齿似乎也要从牙龈中脱落。
猛烈的撞击让千任瞬时倒地,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被打的那一侧脸,胃里也在同一时刻更加翻涌起来。
余光中,那群人丑恶的嘴脸若隐若现,视线模糊,但他依旧看清了孟城飞的腿在向他扫来。
“卧槽!”
腹部被重击,千任低吼着咒骂。
那一刻,他似乎也叫不出声音,尖叫早已在喉咙中被扼杀,剩下的只有眼前圈圈绕绕的光晕。
千任渐渐感到自己的胃要顺着喉咙出来了……
孟城飞那一脚是个开始,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在他身上试图留下些伤痕。
一脚、两脚……到最后他记不清是几拳几脚,那些人都是下了狠劲的,虽然不致命,但也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死了算了。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但他的身体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碎骨的疼痛。
终于,在漫长的时间后,那些拳脚消停下来。
但还没结束,孟城飞骤然蹲下,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又猛地一用力,把千任整个人连根拔起。
就像揪了根野草那样轻松……
“怕了吗?”他死死盯着千任的眼。
千任视线中只有一个个黑影,他歪了歪头后又被人□□地摆正。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孟城飞似乎对这个沉默的回答并不满意。
那人用虎口死死卡住他的下巴,又向上抬起。
千任想反抗,但此刻,他更想去死。
脸上一道道无法控制的温热更让他难以接受,但止不住、停不了,他只能受着!
突然,孟城飞的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衣摆,摸住了他的腰,不断摩挲。
反胃之感涌上心头,千任不顾一切地发力,用头顶开他后奋力爬起,在千钧一发之际,忍者浑身剧痛挤过人群……
起初,他不敢停息的跑,后来,直到他累到吐血,才扶着粗糙潮湿的墙面在一处他认不清的地方半躺了下去。
会死吗?
似乎是不会的。
怎么办?
不知道。
哪里他都不想去,不能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
龚肆约第三次拨打千任电话时,手机中传出的依旧是无尽的忙音。
他站在医院外的树下,皱了皱眉,拇指在手机的边框上反复划过。
心想着再试一次,于是他又一次点了手机中“千任”二字。
结果依旧是无人接通。
心中扫过一瞬间的不安后便恢复平静。
他安慰自己,千任或许是在忙?或许是手机不在身边?
毕竟无数中可能,不一定非要是最坏的那一种。
但龚肆约还是不自觉地走向十四大街,经过店铺时恰巧碰见了程渊。
他向店里扫了一眼,似乎没有千任的身影。
心头一震,他转头看向程渊。
“怎么了?”程渊不明所以。
“千任不在吗?”龚肆约焦急问。
“他刚才出去了。”程渊被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传染,也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怎么了吗?”
“我联系不上他。”
程渊黑了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千任的电话。
依旧是不变的忙音。
程渊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助,他于是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却不尽人意。
好像千任这个人人间蒸发了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龚肆约焦头烂额地查看了手机,千任也没有回复他的微信。
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未等程渊再说些什么,龚肆约就转身离开,漫无方向的寻找。
他分明听见了身后程渊喊叫的声音,但大脑像是停机了一样再无法处理这些信息。
十四大街上突然变得萧瑟凄凉。
他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
龚肆约时不时拿起手机,但期待中的来电或者是一条微信回复都没有出现。
仿佛千任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色已经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亮,就好似希望都被浓墨般的天空遮住。
龚肆约走在街上,尽力想着千任还可能在哪里。
但思来想去,却也实在憋不出什么新的想法。
但在走过一片废墟的瞬间,他突然灵光一现。
基地!
或许千任会在那里!
龚肆约发了疯地奔跑,到达那里的时间比往常不只快了一倍。
废墟依旧是那片废墟,但此刻,龚肆约觉得好似有一盏灯在闪烁。
迫不及待地走进去,绕过地面上的种种凸起,又走近那张沙发。
无线接近的时刻,那盏灯却似乎要灭了……
好似一盆冷水泼过来,火光在刹那间便消失殆尽。
他扫视四周,沙发上空无一人。
那千任呢?
龚肆约曾自信地认为他的猜想没有问题,千任一定会在基地,但此刻,他动摇了,别说千任,他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身影。
难道真的猜错了?
“龚肆约……”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龚肆约一秒钟便能辨认出那是千任的声音。
只不过,太虚弱了,虚弱得不像平常的那个千任。
但即使是再小的声音,也在这一刻让龚肆约有了一颗定心丸。
至少找到千任了……
他循着声音靠近过去,看见了瑟缩在沙发边的人。
千任把整个身子蜷起来,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那双带着水光的眸子是辨认他的唯一标志。
“小狗?”龚肆约半信半疑地蹲下来,忍不住用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千任许久再没有张过嘴。
但他身上都是伤,不用说,龚肆约心里也已然明了。
两人对视了良久,四目相对,视线汇聚的那一刻,酸涩、无助都在彼此间传递。
龚肆约没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滑落时,它们炽热滚烫……
.
“你还好吗?”龚肆约问。
千任微微侧头,身体在夜色中放松下来,“嗯……”
龚肆约愣了一下,觉察到他的话音里带着哭意。
“别忍着了,哭吧。”
“我不想……”最后一个字未说出口,眼泪就已经奔涌而出,“哭……”
这最后一字更是上扬着,好似再无顾忌。
千任扑在龚肆约怀里,感觉却比此前的每一次都要沉重。
“很疼吧。”龚肆约咬着唇问。
“疼……”
他搂住了千任的腰,怀里的人却忍不住颤抖。
龚肆约下意识松了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摸在了千任的伤口上。
“对不起。”他带着哭腔说。
千任一声不吭,又往他身体里拱了拱。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高得让人神志不清、心跳加速。
这种无力、绝望的状态保持了很长时间,长到千任一下又一下的抽噎渐渐平复,长到他的脸彻底埋进了龚肆约的肩窝……
龚肆约又一次为千任带来了情绪失控——一种痛苦又解脱感受。
待到千任彻底从要死不活的悲痛中抽离出来,龚肆约才一只手抚摸在他的后脑勺上。
“谁弄的?”
“我……”千任支支吾吾,似乎并不打算开口,“我可以不说吗?”
“那下次呢?”龚肆约低声问。
话音落下,空气沉寂了许久,千任沉默后才开口:“你记得今天下午和我们迎面走过的那群人吗?”
“记得。”龚肆约眯了眯眼,“是他们?”
“嗯。”
龚肆约回忆起那群混混的模样,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群人踢起一地玻璃渣,飞了他一身;第二次相遇,在小路里擦身而过,混混们重重撞上他的肩膀……那时,他心中已有不爽。却没想到,这第三次相遇,竟是在千任的口中,甚至是以这种血腥暴力的形式出现。
龚肆约下意识地冷笑。
“走,先去医院。”他擦去眼角还残余的几滴泪。
千任这才没有任何反驳,他牵住龚肆约的手,艰难起身。
即使他表现的并不明显,但龚肆约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吸的那口冷气。
两人走到路灯下,龚肆约真正看清了千任现在的样貌。
心中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衣服被血染红了大片,这种伤势千任竟然生生忍了这么久。
龚肆约在心底怒骂。
就连急诊医生为看到千任这一身伤口时,都连连摇头叹气。
他那一身的伤口,处理时间有些长,两人从医院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后半夜。
“麻烦你了。”千任低着头,“这都凌晨了。”
“没事。”龚肆约说,“谁让你不接我电话。”
“我……我没听见。”
那种时候,千任再没有一丝力气去看手机,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投入一片死寂、投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千任淡淡笑着。
“猜的。”龚肆约云淡风轻道,“我一猜就知道你在哪里。”
千任莞尔点头,原本因疼痛而蹙着的眉头终于松下来。
“今天晚上回我家吧。”龚肆约说突然道。
“好……”千任答应。
“对了,跟程渊说一声你没事。”龚肆约扶着他的肩,“别让他担心。”
“他知道了?”千任问。
“知道,我去店里找你了。”
千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这才发现,屏幕已经碎了。
他怔愣地看向龚肆约,有些不知所措。
“碎了?”龚肆约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