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莉丝的表情称不上好看，但在潮湿的冷风中，乌尔比安却从中读到某些古怪的情绪，看起来像是…笃定?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在发问之前，浑身湿透的杰洛特从河里钻了出来。

猎魔人拎着个比巴掌稍大些的皮袋子，混着油的河水沿着他的发尾和鬓角滑下去，落到他的轻甲里。

杰洛特甩了甩脑袋，把那些脏水从身上抖落下去。

他一出现，特莉丝的注意力就转移了过去。女术士摩挲了一下手腕，抬起眼睛看他:“找到我的包裹了吗？还是说，你只是下去玩了一会儿水?”

“在肮脏的河道里游泳可是最舒服的一件事。”杰洛特没怎么在乎这段话里不软不硬的刺，他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来:“我找到了几条鱼、一个生锈的锚、一条小船的骨架……还有这个。”

“我的包裹!”特莉丝高兴起来，“噢…希望里面的东西没湿。”她解开那个扎紧的袋子看了一眼，就把它收了起来。

确认完东西完好无损，女术士的心情瞬间明快起来。刚刚不是个询问的好时机，现在也不会是，乌尔比安根据已有的信息猜测里面包含了些他不知道的陈年旧事，也就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念头抛到一边去。

杰洛特和特莉丝走在前面，他们互相拌着嘴，提到不少陈年旧事，说着说着女术士的情绪又落回去，迈着步子跑起来。

今夜的风有些大，他压了压自己被吹起的帽子，不远不近的缀在两人的身后，直到看到他们在一座仓库前停下脚步。

“啊……女术士，你好啊。”体态圆润的商人微抬着下巴，镇定自若地向特莉丝问好。但在看到杰洛特时，他又把视线移了回来，“…我没想到你会带着帮手。”

“你好，布兰登。”特莉丝神情自如地向他问好，选择性忽略了那后半句话。

而杰洛特从这家伙的态度里察觉出些许异常，于是他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不，不。”商人连连摆手，“以永恒之火为证，没有!我…我只是有点吓到而已。”

猎魔人的压迫感对他来说似乎太强了些，面对着那双金色的猫眼，布兰登把视线挪向女术士，接着捧道:“有了这样的同伴辅助，接下来的工作一定会事半功倍的，你们两位一看就是专家呀!”

“事实上，是三位。”

“什么三……”商人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但在这句话说完之前，他的大半个身子就被笼罩进乌尔比安的阴影里去。

布兰登猛的回过头来，却又被夜色下反光的黑色衣料吓的不轻，后退了两步，又被泥地上的石头绊的一个踉跄，他好不容易被杰洛特从后面稳住肩膀，抬头就看到乌尔比安帽檐下的红眼睛。

在猎魔人松开手后，他从喉咙里冒出一个嗝，哆嗦了片刻才重新站稳脚步。

乌尔比安比杰洛特高了小半个脑袋，哪怕布兰登把脸重新拉下来，也得仰着脑袋去看他。

杰洛特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活动起自己的肩膀。一阵金属摩擦声后，他转头去问身旁的女术士:“特莉丝，你和他讲好价钱了没?”

“我们都同意价格是一整包金币。”特莉丝回答道。

涉及到金钱的问题，布兰登忙不迭地从乌尔比安的影子里走出来，端着表情补充道:“布兰登粮行可是正派经营。我们有着全诺维格瑞最大的谷仓。”

猎魔人才无所谓他说什么，委托人的身份和地位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这些东西对于接下来的工作更是完全帮不上忙。很多情况下他办事就只遵循一条逻辑:接委托，做完，然后拿钱。

但是今天这事儿得变一变。

“先付一半的报酬。”杰洛特在夜风里眯了眯眼，感觉到诺维格瑞的部分土地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眼皮上，“你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布兰登给的很爽快，这让猎魔人皱了皱眉，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和特莉丝一齐走进谷仓里去了。

乌尔比安一动不动。他在这略有偏僻的小道上站着，只有披风和大衣的下摆被吹得飘起又落下，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在布兰登面前就是一尊充满着压迫力的雕塑。

尽管面前的人没带武器，商人还是打起了抖，他那被脂肪包围的脖子神经质地抽动了两下，到底还是没敢在这视线里把自己的腿迈出去。

杰洛特和特莉丝的任务很轻松，只需要把东西放在几个老鼠洞口，女术士略微施展些书法，就让这群啮齿动物慌不择路地从谷仓里搬了家。

“怎么了？”当特莉丝接过那剩下的半包金币的时候，她才发现委托人的脸色比诺维格瑞的月亮还要苍白。

布兰登抹了把冷汗，瞄了正在和猎魔人交换信息的乌尔比安两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本来打算报告神殿守卫。”在走出背刺未遂者的视线后，乌尔比安这样解释，“但是放弃了。”

至于他为什么放弃，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

“哈。”特莉丝恼火地吐出一个音节，在片刻后她按了按自己的脸，又重新吐出一口郁气:“我该想到的。”

在两个男人说些什么之前，她的情绪就冷静下来，重新开口给了他们新的线索:“我刚刚在想，这座城市里谁可能有希里的消息。”

“然后我想到一个人。城里有位很厉害的卜梦者，可琳·缇丽。”她看着杰洛特将信将疑的表情，补充道:“她的占卜到目前为止都非常精准，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卜梦者的行程恰好就在这片地区附近，特莉丝给出消息后就拉紧了兜帽，她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留下联络地址后就步履匆忙地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