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蜕簌簌落满竹帘时,林疏在藏书阁发现本异闻录。泛黄书页间夹着幅残卷,画中女子眉间朱砂似血,手持断弦琵琶的模样与璇玑姑娘如出一辙。他指尖抚过"南疆圣女阿若"的批注,忽闻身后传来龙涎香混着铁锈的气息。
"七公子对古画感兴趣?"
迦楼罗银发未束,孔雀翎眼罩在幽暗中泛着磷光。他指尖盘着的碧蛇突然昂首,蛇信舔过残卷上的朱砂痣:"这画像是二十年前绘的,算起来..."蛇身缠上林疏腕间佛珠,"该是江大人母亲的芳容。"
林疏手一抖,残卷飘落在地。画中女子广袖上的墨梅纹样,与江砚棠常执的玉骨折扇竟分毫不差。迦楼罗低笑着拾起画轴:"听闻江大人七岁那年,亲眼看着母亲被三尺白绫绞死在祠堂横梁。"
阁外忽起喧哗,林疏仓皇转身,正撞进江砚棠浸着冷梅香的怀抱。白玉菩提缠住他腰肢,十八颗珠子隔着薄衫烙下红痕:"使臣大人好兴致,竟在此给本官的家事作注。"
迦楼罗的碧蛇突然暴起,江砚棠执扇劈开毒牙的瞬间,林疏望见他脖颈处淡去的勒痕——与画中女子颈间白绫的位置分毫不差。残卷被劲风掀起,画中朱砂痣飘飘荡荡落在林疏襟前,像滴心头血。
"当心!"
林疏被江砚棠护在身后,鼻尖蹭过对方染血的袖口。迦楼罗的银铃笑声中,藏书阁木梁突然断裂,古籍如雪片纷扬。混乱间有冰凉物件塞入掌心,林疏垂眸,见是半枚青铜兵符,内侧刻着"璃"字。
暴雨倾盆时,林疏在祠堂暗室发现口樟木箱。褪色的襁褓上放着支银铃脚镯,铃身刻着"棠"字,与迦楼罗耳坠的纹样竟是一对。他忽闻身后传来玉珠轻响,江砚棠湿透的广袖垂在身侧,眼底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这是本官周岁时戴的。"白玉菩提缠住银铃,"七公子可知,那日母亲就是用这襁褓束住我的手脚?"
惊雷劈亮祠堂供桌,林疏望见江砚棠腕间新添的刀伤。血珠顺着佛珠纹路渗入,将白玉染成淡红。他鬼使神差地取出帕子,却在触及肌肤时被攥住手腕:"七公子这眼神..."江砚棠忽然轻笑,"倒像那年喂我吃桂花糕的小宫女。"
夜雨敲打窗棂时,林疏在妆奁镜后发现行小字:"璃窃虎符,棠弑母。"铜镜映出他苍白的脸,与残卷上的南疆圣女渐渐重叠。他忽然想起迦楼罗塞来的青铜兵符,拼上九公主那半枚,在镜中照出完整的南疆图腾。
子时的更鼓混着银铃碎响传来。林疏攥着兵符蜷在榻上,忽见窗外掠过道黑影。他追至荷塘时,正撞见林晚笙将金步摇刺入谢云澜后心。泥金裙摆浸在血泊中,她转头轻笑:"七弟来得正好,替姐姐作个见证。"
暴雨冲刷着谢云澜涣散的瞳孔,他指尖死死攥着半幅漠北布防图。林晚笙的金步摇尖滴着血,在青石板上画出蜿蜒的南疆符文:"当年六妹为护江砚棠,亲手将毒酒喂给老侯爷..."她忽然将染血的图纸塞进林疏怀中,"如今该你选了。"
林疏踉跄后退,踩碎塘边蛙卵般的银铃。他望见江砚棠执伞立在月洞门,白玉菩提在雨中泛着血色,朱砂痣被雨雾晕开,竟似落了滴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