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裹着砂砾撞向残破烽燧,林疏在篝火旁数着江砚棠心口的莲瓣。并蒂蛊苏醒后的第七日,那抹朱砂痣已化作九重莲台,每片花瓣都印着南疆咒文。他蘸着药膏涂抹伤处,忽被攥住手腕按在滚烫胸膛。
"七公子这般殷勤..."江砚棠的吐息拂过他腕间淡去的菩提印,"莫不是要讨利息?"
林疏耳尖的绯色漫到颈侧,正欲抽手,忽闻驼铃穿透风沙。迦楼罗的银轿碾过月牙泉,碧蛇盘绕的轿帘后传来嘶哑笑声:"兄长的心头血,可还养得起并蒂莲?"
江砚棠的剑锋劈开轿帘,露出半张缠满药布的脸。林疏瞳孔骤缩——那未被遮盖的琥珀右瞳中,映着与自己后腰如出一辙的孔雀翎胎记。
"阿若妹妹。"江砚棠的剑尖挑开药布,"这换脸的蛊术,可比你幼时的易容戏法高明多了。"
腐肉腥气随风弥散,林疏望见迦楼罗面皮下藏着的竟是九公主的容颜。萧明璃的鎏金护甲从轿中伸出,捏碎半枚青铜虎符:"疏儿可知,你与阿若原是同脉双生?二十年前南疆送来两个药人..."
"一个剜心饲蛊,一个剜骨炼药。"江砚棠突然将林疏拽入怀中,并蒂莲纹在两人相贴处灼灼生辉,"萧明璃,你这偷天换日的把戏,演得可还尽兴?"
夜枭掠过残月时,沙丘下浮出成片碧磷。林晚笙的金步摇刺穿驼队头领咽喉,泥金裙摆浸透血污:"好弟弟,三姐来接你回家。"她甩出染血的漠北布防图,"用这个换你腰间玉璜,可值?"
林疏攥紧刻着生辰八字的玉璜,忽然想起殉葬坑中那具与自己肖似的女尸。黄沙漫过脚背的刹那,江砚棠的剑锋已抵住林晚笙心口:"三姑娘当年将六妹推入荷塘时,可曾想过要还这笔债?"
"债?"林晚笙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烙着残缺的孔雀翎,"疏儿可知你周岁那夜,老侯爷用这烙铁按在我心口时说'替璃儿挡灾是你的福分'?"
流沙突然塌陷,林疏在坠落中望见江砚棠纵身扑来的身影。并蒂莲纹在黑暗中绽出幽蓝磷火,映出地宫壁画上的祭礼——双生子被剜去心骨,炼成承蛊的药鼎。
"抓紧!"江砚棠的剑锋楔入岩缝,玄铁剑身迸出火星。林疏的指尖触到他后颈旧疤,那道与圣女画像如出一辙的勒痕突然渗出血珠。
地宫深处的祭台上供奉着琉璃鼎,鼎中浮着枚跳动的心脏。林疏的胎记突然灼痛,琉璃应声而裂,心脏化作血雾凝成咒文:"以血饲蛊,以骨承痛,双生并蒂,方证玲珑。"
迦楼罗的银铃响彻地宫,碧蛇衔着青铜匕首游来。江砚棠徒手捏碎蛇首,毒血腐蚀掌心的嗤响中,他忽然含住林疏染血的指尖:"七公子可愿与我共赴这场劫?"
林疏在剧痛中咬破他的唇,血蛊顺着相贴的伤□□融。祭台轰然坍塌,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无数孔雀翎,每片翎羽都刻着"璃"字。
"原来你早知..."林疏望着江砚棠心口盛放的莲纹,"我才是炼蛊的药引。"
"是解药。"江砚棠忽然将他推入血池,"母亲用二十年阳寿换的生机,都在这池中。"
血浪吞没口鼻的刹那,前尘往事如走马灯掠过。林疏望见六岁那年的自己蜷缩在祠堂,三姐将银铃脚镯按进他伤口:"疏儿乖,替璃姐姐承了这蛊..."又见江砚棠七岁生辰,圣女用白绫绞住他脖颈:"棠儿忍忍,这情蛊需用濒死的心头血..."
"醒来!"
江砚棠的嘶吼穿透血雾,林疏在窒息中抓住他递来的剑锋。并蒂莲纹顺着相握的伤口疯长,血池骤然沸腾,将二十年的蛊毒炼作青烟。
晨光染红鸣沙山时,他们相拥在祭台废墟上。江砚棠的朱砂痣淡成樱粉,心口莲纹缠着林疏的胎记,在砂砾上投出完整的孔雀翎影。
"还疼么?"林疏的指尖抚过那些淡去的疤。
江砚棠忽然咬住他耳垂轻笑:"七公子再乱摸..."残剑挑起染血的衣带,"本官可要收诊金了。"
风沙掩去驼队残骸时,九公主的凤钗插在祭台中央。林疏拾起钗尾挂着的血书,褪色的字迹写着:"疏吾儿,娘以命换你一线生机..."砂砾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冰棺中与迦楼罗面容相同的女子——真正的南疆圣女,眼角悬着将落未落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