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改变

周女士逢年过节都会回家，她身上的麻木似乎渐渐褪去，她深陷的眼窝也变得有了些神韵。

那年过年，周女士回家，谢凉看着她的妈妈，差一点没认出来。

她烫着卷发，涂着口红，身上多了几分气场。

周女士会给谢凉留下一年的学费，也会给谢凉买好看的衣服，好看的裙子，但是衣服穿在谢凉身上没几天就脏了，她也不喜欢穿裙子。

周女士给谢凉梳小辫子，说：“城里的女孩都这么穿，这样才好看。”

周女士想把谢凉打扮地漂漂亮亮的，但是谢凉却觉得在周女士面前来回换衣服很麻烦，她觉得有衣服穿就行了。

谢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在意什么好看不好看，她真的把自己活的像是一个男孩般粗糙。

她唯一在意的可能就是妈妈这一次会陪她多少天。

自从周女士有钱之后，谢闯也不打她了，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太久不见，倒也学会了“相敬如宾”。

但是也只是小事不打了，如果发生什么大事，依旧是打的。

生活在慢慢变好，但是周女士上班之后，楼上房间依旧是空荡荡的。

周女士那间屋子的墙壁上有一只她画的麻雀，谢凉记得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周女士用眉笔随意在墙上画下的。

谢凉没事的时候就会用铅笔去描画，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线条已经深深刻进白墙里。

酒红色的晚霞在天空飘荡，谢凉听着年后的爆竹声。

她站在石桥上，眼前正好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小跑过去，崭新的运动鞋踩在全是青苔的台阶上。

她看着周惹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明知道不太礼貌，但是她依旧开口了，“叔叔，我想吃妈妈包的饺子，但是妈妈去上班了，你可不可以包一顿饺子给我。”

谢凉的眼睛望着周惹，说完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她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夕阳下周惹慢慢蹲了下来和谢凉平视，身上毛衣最上面的扣子是开着的，灰白色的头发扫过凹陷的锁骨，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凉意，“什么馅的?”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看上去那么温柔又那么有距离感呢？

谢凉不知道，此刻她只知道，“我要吃玉米猪肉馅的。”

周惹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他点了点头，“好。”

“叔叔是世界上最好的叔叔！”谢凉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绕着周惹跑了两圈。

周惹看着这个小孩，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周惹企图在魔方世界找到过去自己的第三年，他依旧没有找到，没有找到过去的自己，也没有找到那个存在于他潜意识里的人。

周惹暂借了学校的厨房。

谢凉看着周惹左手拿着饺子皮，然后右手指腹沾了点水在饺子皮边上湿润一下，最后再从一边往另一边捏。

周惹包的饺子立在案板上，标致极了。

谢凉学着周惹的样子也开始包饺子，结果她捏的饺子……就是一坨……

谢凉试了一个之后决定不再尝试，她安静地看着周惹包饺子。

包完饺子后。

厨房里，浓郁的白烟弥漫，谢凉和周惹蹲在烧火锅前。

谢凉伸手烤火，笑着说道：“叔叔，你冷不冷？”

“不冷。”周惹摇头。

“叔叔，你家不是在这里的吧，你家在哪里啊？”

周惹看着眼前的火光，简单道：“很远的地方。”

这里是魔方的世界，准确地来说周惹在这里是没有家的。

周惹盛了两碗饺子，谢凉一碗他一碗。

白烟在饺子上冉冉地上升，白胖胖圆滚滚的饺子看起来很诱人。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谢凉吃着碗里的饺子，余光忍不住看着周惹，这个叔叔真的好安静，不喜欢说话。

“叔叔，你包的饺子很好吃。”

“嗯。”周惹静静吃饺子。

周惹真的好漂亮，谢凉第一次理解周女士为什么喜欢给她编头发，此刻她看着周惹的头发也很想编。

看到喜欢的事物总想让她更漂亮。

但是谢凉不会真的给周惹编小辫子的，因为没征得他的同意，谢凉不喜欢周女士给她编小辫子，所以她也就推己及人，觉得周惹应该也不会喜欢有人给他编小辫子。

吃完饺子，八岁的谢凉一步一步跟在周惹身后。

黑暗的路上，谢凉绕过周惹的手，拉住周惹的袖子，看着脚下的地面她忽然想起了课堂上一道数学问题。

她脚步一顿，周惹也疑惑地转过身。

她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画了画，然后问周惹为什么是这个答案。

谢凉画画的时候所有线条都连在一起，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看地周惹眉头一皱，但是他就是意外看懂了，他说道：“就是这个答案。”

谢凉问为什么，周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但是谢凉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像习惯了列方程的人遇到任何问题都会选择设X，但是谢凉偏偏不喜欢按套路写题。

周惹听着谢凉的思路，眉心一跳，“你认真的吗？”

语气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厌蠢，连周惹自己都没发现。

谢凉气地跳脚，将树枝扔在地上，像是蔫了的白菜，推着周惹往前走，道：“叔叔，我们继续走路，不要讨论问题了。”

周惹不理解她情绪波动怎么那么大，更不明白那么简单的问题她为什么要复杂化。

“那你懂了吗？”周惹确认般地问谢凉。

谢凉一个劲地点头，“懂了懂了。”

＊

周女士去外地打工之后，谢凉常常会用家里的座机给她打电话，但是谢奶奶只要一看见谢凉打电话就会骂谢凉。

因为打电话要花钱，而且谢凉是个小孩子，在谢奶奶的认知里她没有使用电话的权利。

就像老一辈人觉得五岁的小孩不能拿家里的钢笔，只有大人才可以拿钢笔，因为钢笔在孩子手里会被糟蹋。

但是谢凉总是偷偷给周女士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谢凉还喜欢往外跑，走一个多小时的路从谢闯家走到外公家。

外公家距离街道比较远，平时买东西也不是太方便，本来外公家附近是有一家便利店的，但是后来便利店不开了。

谢凉喜欢吃仔仔棒，因为便利店不开了所以她只能到另一个比较近的便利店买东西，那个便利店距离外公家有一条小道，小道旁边种了很多花树，每天晚上路过的时候都很美。

有一次谢凉溜到外公家，正巧碰见周小姨在研究怎么做饭，两个人一番操作，锅底被烧穿了……破了一个大洞……

还好家里有两口锅，本来是一个锅炒菜一个锅煮粥的，这下好了，全都在一口锅里做了，于是稀饭里混着菜味……

不过周小姨做的菜倒是意外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