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狼狈

谢闯见有人看着，脚慢慢从谢凉的后背抬起来。

周惹压低眉毛看着这一幕。

气氛在一瞬间有些凝固，就像是皮肤上搓不下来的灰，黏腻又恶心。

谢凉抬起灰扑扑的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双眼睛像是一把刀子直挺挺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忽然她大喊道：“叔叔，救我们，爸爸打人！”

“说什么呢！小兔崽子！”谢闯一脚踢在谢凉的膝盖上，谢凉又踉跄着倒了下去。

谢闯看着门口的周惹，喊道：“老子教育小子，你看什么看！”

燥热的风吹过周惹身上那件纯白的T恤，他没有情绪的棕黑色瞳孔闪了闪，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语气很重，但是声音轻飘飘的，“再打她我就报警了。”

谢闯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他打开身侧的门，重重地摔了门一下就进了屋。

门发出的响声惊地谢凉的身子抖了抖，周女士从身后抱住谢凉，她的脸颊贴着她稚嫩的脸蛋，脸颊上的眼泪沾到她里脸上，混合着脸上的灰尘。

但是周女士身上很香，谢凉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妈妈那么香，她闻过很多阿姨身上的味道，却发现妈妈身上的味道是最香的。

周女士从怀里掏出五块钱塞到谢凉手里，哭着道：“丫头，你先出去玩一会儿，晚上再回家，好不好啊？”

谢凉从没拿过这么多钱，平时一天只有五毛钱的，这一次周女士给了她五块钱，这让她从心底里有些害怕。

谢闯打她的时候她没哭，此刻拿着手里钱，她哭了，她哭着说道：“妈妈，我走了他还会不会打你，我会不会没有妈妈了，我不要没有妈妈。”

周女士摸着谢凉的脸说：“你永远都会有妈妈，人家叔叔帮了你，我想你请他去吃根冰棍。”

周惹平静的眼神看着她们，淡声道：“不用了。”

“快去。”周女士推了一把谢凉，谢凉犹犹豫豫地朝着周惹走去，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周女士，眼泪像是洪水一样往下流。

＊

临近傍晚，街道两边围绕着一堆一堆拉呱的妇人和老人。

快到五点了，街道买水果的小哥正准备收摊，不要的菜叶会贱价卖给老人。

谢凉正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低着脑袋走在周惹的身后。

橙红色的夕阳落在两个人身上，谢凉的手心里攥着五块钱。

走着走着，周惹忽然停了，谢凉的脑门撞在了周惹的大腿上，上方传来温凉的声音，“别跟着我了。”

谢凉执拗地摇头，仰头看着周惹的脸，说道：“我要请你吃冰棍。”

周惹嘴角一弯，温声道：“不需要了。”

但是谢凉就是跟着他，硬生生跟到太阳快要落山，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请他吃冰棍，不然就是她欠他的。

刚刚他看见了她那么狼狈，如果现在再没有硬气，那简直太丢人了，肯定会被人看不起的。

最后周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低头疲惫的眼睛看着谢凉道：“走吧。”

“好！”谢凉嘴角一弯笑了，那双见狗都厌的丹凤眼弯成了两条缝。

站在街道上，谢凉随便挑了一家小卖铺走了进去。

揭开冰柜上厚厚的被子，周惹随意问道：“吃哪个?”

冰柜太高了，谢凉看不见，周惹也没打算抱她，她就踩着冰柜下面的小轮子，踮起脚后跟才勉强看见里面的东西，她指了指说道：“我要绿豆的。”

“你呢？”

周惹没说话，眼神似乎一时间闪过空白，他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跟你一样吧。”

火红的夕阳照在简陋的小卖铺前，周惹和谢凉坐在门口的矮板凳上。

谢凉晃着腿，脸颊上依旧挂着泪痕，她吃冰棍的时候眼睛开心地眯成了缝，似乎把所有的烦恼都短暂遗忘，看起来格外滑稽。

周惹咬着冰棍，低着脑袋，显得很沉默。

谢凉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叔叔，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周惹沉声道：“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她好像也喜欢吃绿豆冰棍。”

谢凉是个自来熟，说道：“但是你看起来好痛苦，是你的女朋友吗？”

周惹摇头，见她是个孩子才毫无保留道：“不知道，我不记得她了，她从我的全世界消失，但是我总觉得她好像存在过，可能是我的幻想。”

谢凉灰扑扑的脸皱了起来，“你喜欢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周惹的眸色闪烁了一下，低头冷笑一声，才温和道：“是的。”

小孩子什么都不太懂，她看着周惹灰白色的头发，和那双温和却透露着疲惫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同情他。

谢凉问：“叔叔，你为什么来这里?”

周惹迷茫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大学寝室转了一下魔方他就过来了，明明之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偏偏这次发生了。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周惹淡声道：“周惹，草字头，心在右边的那个惹。”

谢凉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木木道：“心在右边?但是心是在左边的啊，偏心了。”

偏心……

周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他的名字就是父母对他的态度吧，就像从没生过他一样。

周惹没说话，一时间空气有些宁静。

谢凉的眼睛眨了眨，“叔叔，你是不是应该问一下我的名字？”

周惹一愣，这个小孩也太能说了，已经习惯安静的他似乎有些不太适应，他扯了扯嘴角，“那你叫什么?”

谢凉道：“我叫谢凉，凉茶的那个凉。”

“嗯。”周惹点了点头，也没太在意，他好像有个同学就叫这个名字，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夕阳在远方画出动人的地平线，谢凉站起身摆了摆手就跑了，周惹一个人吹着晚风站在陌生的街道上。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走进小卖铺说道：“来一包烟，这个吧。”

他随手指了一包烟，大叔拿出来递给他。

他打开烟盒，点了烟轻轻吸了一口，白色的烟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低垂着脑袋，整个心都是孤寂的。

忽然找零钱的大叔抬头抱歉道：“我这里没有零钱了，我给你换成棒棒糖可以吗？”

周惹手里夹着烟，他转头的时候，烟围绕在他的鼻梁上，慢慢往上跑，烟雾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死寂，他冷漠道：“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