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视线,回头就看到门口的鲜花摆台边,程昭岸蹲在门口,呼噜着鸡腿的毛。
“哈喽,你们先忙,我就在这等会儿。”
“那先这样吧,楚维你先去看一下市场上现在的花价,先抢些红玫瑰,其他需要用到的花材就对比往年价格,酌情先订一批,不够年后开业再补。”
“好,我再整理整理需要用到的花材,明天回复你订货情况。”楚维瞥了一眼门口的人,点头说。
沈汀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意识抚摸左手腕,思考着还有没有疏漏。
“你挑好先给我看一下,只要一款限定设计花束和两种经典红玫瑰的就行,资材也别忘了核对。”
“好,那我年前就让宣传拍好样品图。”
等她走近了,程昭岸才放开鸡腿,迅速站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牵引绳,扬起明朗的笑容。
“提前声明哦,这次可不是我非要来的,是它想你了。”
鸡腿被松开后用力甩了甩毛,爪子在光滑的地砖上瞬间失去了摩擦力,差点没站稳。
他自然地将牵引绳塞过来,笑着说道:“我遛狗的时候,它自己拖着我过来的。”
人说谎的本事各有不同,有的人不仅会瞬间脸红,有的就连句子都说不完整,但程昭岸不一样,他此刻脸不红、心不跳。
要不是知道他住的小区离这里有二十分钟车程,恐怕再多看一分钟,她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干脆就当没听见,俯身摸了摸鸡腿柔顺的毛发,它就着抚摸顺势倒在地上,翻滚间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许久没见,长大了不少,此刻蹲在它旁边,明显感觉它毛发都有了光泽。
鸡腿来回扭动着,不停追着她左右跳动的手指,咧开的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欢快声。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拜托你一件事。”他蹲下来凝视着她,“你能帮我照顾它一段时间吗?”
“你要去哪?”
见她抬眸间的神色,程昭岸忍不住偷笑。
“你猜我要去哪?”
“你把它留在这里就好了,上次我买的狗窝还在家里放着,可以继续用。”
他看着她起身岔开话题,笑得更加粲然,忙跟上说:“我报了一个表演班,要在航市训练一个月,平时还要健身,顾不上照顾它了,你也知道杜云柯那小子靠不住,我想来想去也只能麻烦你了,只有你最心软了。”
“你不这么说,我也不会苛待它的。”
今天店里人最齐,虽然都在忙,但偶尔也会有人朝他们的方向偷看两眼。
程昭岸始终视若无睹,自在地用手肘撑着桌子,侧身斜倚,自顾自说话。
“我不是恭维你,只是这次离开的时间比较久,鸡腿需要用的东西,狗粮还有玩具、衣服什么的,我都带过来了,就在后备箱里。”
“那先搬到我车里吧,等下班了我带回家。”
“太多了,搬来搬去怪麻烦的,还是我开车给你送过去吧。”
程昭岸坐在花店无所事事两三个小时,才终于跟着沈汀漪的车到了她家楼下。
她牵着鸡腿先一步上了电梯,转身发现身后的人大包小包,显得有些吃力,主动伸手想分担一点,还没触及就被他迅速避开。
“不用,我拿得下。”他自信地笑着闲聊,“你们每天都要做那些吗?”
“哪些?”
程昭岸微微仰着头,回想如何描述那个场景中的动作。
“就是摘一地叶子,然后把花放在手里转转转,再用包装纸包起来。每次去你那儿,都看见有人在忙这些。”
三言两语就把去叶、打刺和打螺旋形容得简单又生动,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忍不住低头偷笑。
“花店不就是要对花材进行处理、包装和销售嘛,可不每天就是这些。”
“那不会烦吗?而且还要搬花搬水,还挺辛苦的。”
学习花艺,又从业几年,她时常会对客户的刁钻要求感到郁闷,却还从没想过厌烦,外行人大多喜欢花,赞叹美,却似乎没人会看到这个行业的辛苦。
在她眼里,花艺的创作是花朵的第二次绽放,每个作品无论大小,只要最后能让人生出喜悦和成就感,那就是值得的
“不会。”
她走出电梯,鸡腿前头嗅了嗅门口的气味,忽然雀跃起来,四条腿倒腾地更快。
“它最近比较皮,你千万别惯着,实在不行就告诉我,等回来我亲自教训它。”
进门她就蹲下来解开鸡腿脖子上的枷锁,应声抬头,看他将狗笼的铁架子立在门边,垂眸而至,言语间大有严父的架势。
然而鸡腿正是叛逆顽皮的时候,也丝毫不在意他摆出来的威严,没有了牵引绳的束缚,顿时如脱兔般欢脱自在。
先是将浑身上下的毛都抖擞了个遍,紧接着就转身走开,熟门熟路地往阳台走去。
突然想起什么,她腾地起身,抢先一步关上阳台的落地门,将那些花盆关在鸡腿眼前。
“怎么了?”程昭岸不明所以地站在玄关处。
“没事,我怕阳台不安全。”
“我帮你把笼子组装好,遛完回来关在里面就行,省得到处拆家。”
打那之后,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程昭岸了,但偶尔醒过来会发现,他深夜发过来的微信。
内容无外乎是借着想鸡腿的名义,趁机问候她最近在干什么。
也确实应他所说,鸡腿似乎到了狗狗的某个特殊阶段,总是充满了强烈好奇和充沛精力,不光在小区里遛弯的时候喜欢东拉西拽,在家里散放着的时候也一刻不得消停。
“你怎么又来了?”
沈汀漪放下平板,起身绕过桌子,看着鸡腿叼到脚边的玩具,无奈叹气。
它像是完全不能接受独处,总要缠着她玩捡球的游戏,来来回回,没有腻烦。
起初是在小区的草坪上玩,后来怕鸡腿乱跑,性子玩野了不好追回来,干脆就买了几个棉花玩偶,每天遛完就在家里的客厅打转。
没想到这家伙玩上瘾了,就连她独自在书房待会儿,都要隔着书房的门叫唤,因为害怕扰民,后来只好专门给它留个门缝。
现在这个房子,可以说是没有一扇能关死的门,好在它也不会开阳台的推拉门,似乎也逐渐没有霍霍花草的念头了。
“你不会是跟程昭岸学的吧。”说着,嘴边不自觉浮起笑意。
捡起脚边的棉花玩偶,随手朝门外抛去,一段抛物线完美划过,鸡腿漂移般转身去追,矫捷敏健。
等它兴冲冲,再叼着玩具冲回来时,桌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漪漪呀,上次许总说要一起到寺庙上香来着,约好了今天去的,你别忘了喔。”
“恩,我记得,这就过去。”
“不用,今天你就带着许总一起去就行了,我和你爸等过几天再说。”
知道她有意撮合自己和许越霖,却没想到做到这种地步,连往日最重视的上香拜佛都说换时间就换。
“哎等等,别着急挂掉,你记得你要去大师那还愿哦。”
“好的妈。”
挂断电话又正好看到消息,许越霖说要叫司机来接,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
好不容易把鸡腿哄骗到笼子里锁好,特意在碗里添了些狗粮和水,急急忙忙绾好头发,刚准备换鞋出门,突然又折回书房,飞快拿上最左边抽屉里准备好的盒子,匆匆下楼。
刚出小区就看到街边停着一排私家车,其中最为醒目的宾利旁站着一个人。
“久等了。”
“小姐客气,我们也才刚到几分钟。”
司机笑得和善客气,连语气也毕恭毕敬,就是脸颊上的刀疤看得令人胆战心惊。
她微笑着点头示意,就着司机打开的车门,钻了进去。
“久等了,这个送给你。”
许越霖狭长锐利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缓缓接过盒子,迅速低头掩饰。
“这是什么?”
“以前总是你送我东西,这个就当是我的还礼。”
以前遇见总是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特意定制的钢笔也等快过年了才到,又听说他在国外开会,只好等到现在才送出去。
他投来的眼神又惊又喜,还会礼貌地问能不能现在打开。
一支金黑配色的奢牌钢笔,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完整的蓝宝石,手指握笔间的位置上镌刻着一串英文名字。
许越霖指腹轻轻抚过,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道谢。
“这是我今年收到最用心的礼物,谢谢。”
“今年才刚刚开始,这么说会不会太早了?”
“早吗?”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当然,如果你这么快就接受了我的追求,那确实比这件礼物还要更加珍贵。”
她能明显感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紧跟着缓缓消散。
“抱歉,我还没想好。”
“别紧张,我说过会等你考虑好,就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愿。”他小心收好钢笔,“只不过,父母担忧子女,免不得会多唠叨几句,最近我也听了不少。”
猜不透他都听了什么,她只勉强笑笑,不再言语,摩挲着左手腕,陷入了深思。
缘庆寺门口人影幢幢,香火缭绕,穿过门口的佛龛,院中央高耸的香炉周围挤满了人,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长队。
“竟然有这么多人。”
许越霖边上台阶,边朝四周张望,不同于教堂的庄重肃穆,眼下飞檐巍峨,人声鼎沸,另有一番景象。
沈汀漪以为他养尊处优惯了,不习惯这种吵嚷拥堵的环境,温声解释:“因为正赶上年后,所以来上香和还愿的人都很多。”
“还愿是干什么?”
他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疑惑和茫然,反而显得生动可爱。
她微微勾起嘴角,耐心地说:“就是来感谢菩萨实现了他们以前许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