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微微佝偻着腰,饿得唉声叹气,一时也不好拒绝,一直握着门把的手只好缓缓松开,侧身让出空间。
“反正现在鸡腿在家到处跑,你也不用换鞋了。”
“得令。”
他也毫不客气,进门就隔着笼子故意逗鸡腿,引得它上蹿下跳,发出呼哧呼哧的欢快声。
“对了,我看网上在说汀兰抄袭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刚打开冰箱就听他说起这件事,没想到已经传播地这么广了,好在今天下午已经找到了对方的破绽,明天就能整理好证据,出面澄清。
“我看啊,污蔑你们的人肯定是嫉妒,都是用差不多的花,付出一样的辛苦和时间,结果你们卖得好,名气还大,当然心里不平衡啦。”
因为市场饱和,汀兰借着她上综艺的优势才能有现在的名气和关注度,但其他的花店还在苦苦挣扎,挤破了头也想挣得一个出圈机会。
也许对方也只是不甘心,相似的花艺作品,在汀兰里是爆单限定款,在别的地方却寂寂无名,被人遗忘。
原创花艺的出路在哪里呢?
“在想什么呢?冰箱都警报了也没听见。”
不知什么时候,程昭岸从客厅走到厨房,站在她旁边抬手关上了冰箱门。
“啊?哦,”她又打开保鲜室的门,拿出一包青菜说,“鸡肉都吃完了,也没买鸡蛋,你吃年糕汤还是素面。”
“我都行,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冰箱门开关的瞬间,被他瞥见放在里面的桂花糕,脸色一变,语气柔缓。
“刚才,剧院门口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花艺抄袭的事你不用担心,明天就可以解决了,不算严重。”
她头也不抬地清洗菜叶,水流哗哗地冲出水龙头,流进水池,快要将她的声音淹没。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能应付,我是问你,既然是小事为什么你还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你明明就不像开心的样子。”
“我开心是什么样子?”
她抬手去拿菜刀,却被他一把按住,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触摸到神经,轻易地击溃了她的武装。
“反正不会皱着眉头摸手腕,”他说,“从剧院门口看到你就在摸手腕发呆。”
“我没事,是你想太多了,我这就是个人习惯。”
听见门铃再次响起,抽回手要去开门,转身的瞬间又再次被他捕捉。
“你,你眼眶怎么红了?不喜欢做饭说出来就好了,我也可以点外卖凑合一下的。”
听他跟在身后这么说,开门的几步路上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江倩雯站在走廊上等着,门一推开却是这副景象,不由得惊讶地问:“甩了那个富豪,你这么高兴啊?”
“你不是狗毛过敏吗?”程昭岸在沈汀漪身后探出半个身子。
“你怎么在这里?”
走廊的声控灯被这一嗓子喊得更亮,亮得江倩雯更有精神。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他一耸肩,反问地理直气壮。
被针锋相对的两人盯着,沈汀漪只好无奈地岔开话题:“你不是说等鸡腿被接回去,你再过来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这情况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能不能先进去再说,狗狗关起来了没啊。”
“先进来吧,不用换鞋,我把鸡腿挪到书房里去。”
“我只是对毛发过敏,其实关起来别靠近我就行,而且我还特意吃了过敏药才来的。”
刚才都不敢贸然开门进来,听说狗被关着,江倩雯这才大摇大摆走进客厅,像在自己家一样坐在沙发上倒水。
沈汀漪快步朝墙边走去,中途却被程昭岸迎面挡住,又被他扳着肩膀,朝客厅轻轻一推。
“我来吧,你去和她聊会儿。”
“那麻烦你了,书房在左边,我点个外卖当宵夜一起吃吧。”
他正要弯腰,听到最后这句顿时两眼放光,显然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打发他走的的想法,还惦记他没吃晚饭的事。
“呃,不用急,我自己点吧。”
***
“世界上的每朵花都独一无二,每一束经花艺师赋予情感的花束也是一样,即使花材相同也不会完全相似,因此不同的花材更不具备相似性,也就没有抄袭一说。”
视频中,沈汀漪说完这段开场白,后面就接了一段汀兰花艺师重新手打螺旋、上包装的片段。
“以上就是小叶还原的全过程,其中为了搭配粉色主花,选用了曼塔这个花材来过度颜色,但这个品种比较特殊,由于品质和季节的不同,部分曼塔呈粉色,部分呈灰色,我们可以看到,在汀兰这一束作品中我们选用的是颜色较鲜艳,呈粉色的曼塔。”
视频中又特意贴上了网传被汀兰抄袭的作品照片,以及发帖的店家卖图,后期还贴心地配合她的声音,做了重点涂鸦。
“从照片中不难看出,这是一束半圆形花束,围绕主花做了桔梗和叶材的搭配,但整体颜色偏淡,饱和度不高,更像是韩式花束,这主要是由于选用了呈灰色的曼塔作为主花。纵观汀兰历年作品,每款作品都呈现颜色鲜明,叶材细小繁复的特点,与网传被抄袭这款毫无关联。”
“综上所诉,这是从花束型态、花材搭配和包装风格上来说,完全不同的两份作品,以上就是汀兰针对抄袭问题的回应,稍后会有图片版上传微博,感谢观看。”
第二天一上午的时间,两分半的视频就在网上传开。
沈汀漪没想到这次抄袭的风波闹得这么大,再一次突破了汀兰的出圈程度。
主要负责宣传工作的花艺师助理看完反响,笑嘻嘻地过来找她。
“老板,网友还是明辨是非的,但你为什么今天突然让我先联系那家花店,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再和她们互动。”
“她们主理人怎么说?”
“回消息的人就说愿意以后联合宣传一季新品啊,这么大便宜哪能不占,只是看起来很懵,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见她缓缓点头,打螺旋的手仍然没停,像没听进心里去似的,助理仍然感到愤愤不平。
“你不怕她们以后倒打一耙嘛,这种故意诬陷的人会有什么底线啊。”
“他们的款式都是小而精的韩系花束,客户画像稍显年轻,学生居多,本身和咱们也不存在竞争,与其闹得太难看,不如相互退一步,何况他们不占理。”
“我倒觉得她们也未必感激,说不定现在心里还恨呢,恨怎么没搞臭汀兰的名声。”
“别在乎那些,明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和气生财。”
因为审美是带有情感色彩的,而情感永远无法复制,这就是花艺的意义。
用心设计出的作品承载着花艺师的心血,为了这份心情,无论多少次她都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不是帮那家店,而是帮所有花艺师,包括她自己。
“和气生财,说的也是。”
小助理只是喜欢花艺的新媒体人,对基础的手打螺旋还很生疏,也没那么多花艺上的认识,此时听她这么说也稍稍宽慰,念叨着去处理叶材。
自打程昭岸那晚过来,得知她拒绝了许越霖的追求后,经常排练结束来敲她家的门,找的理由还都特别拙劣,要么是说骑车锻炼,路过附近想来她家休息一会儿,要么就是来送一些吃的、玩的。
再不然就是借口鸡腿落了什么心爱的玩具,想得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特意带过来玩儿。
他上门的频繁已经远远超过了江倩雯来的次数,于是两人再次在沈汀漪家里相遇,这也完全是意料之内的事。
春日夜晚,暖风阵阵,空气里都弥漫着花香。
程昭岸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闻着桌上油泼面的香气,迫不及待等她一起坐下来吃。
另一边沈汀漪不紧不慢,换掉客厅花瓶里的水,用海绵刷子把内壁简单清洗之后,换上一捧新鲜的粉色洋牡丹。
被替换下来的花,花瓣边缘已经干枯发黄,凋零衰败。
她剪掉底部发黑的花杆,用拉菲草绑成捆,和以前那些枯萎的鲜花一起,吊在书房的窗台上。
正系绳结,就听客厅有动静。
“你怎么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来,江倩雯语气不善地质问程昭岸,而对方也绝不示弱。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啊,你能来就不许别人也过来,这是什么道理?”
“啪”地一声,就听稍尖细的女孩声音说道:“你能跟我比嘛,你是谁?我是谁?你们这些臭男人别当女生都是好糊弄的,还想拿你这些小恩小惠感动漪漪,门都没有。”
沈汀漪一来到客厅,就看两人横眉冷对,谁也不爱搭理谁。
茶几上大半的位置都被两包外卖袋子占据,挤得两碗油泼面在茶几边缘,宛如被逼上悬崖绝境。
“你们俩也没有深仇大恨,怎么一见面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其实很纳闷,录综艺时都还挺好的,怎么节目都录完了,工作之外竟然不能友好相处了。
还没把两个人讲和呢,就被按在沙发上。
江倩雯瞥了一眼盘腿坐在地毯上的人,迅速在他和沈汀漪之间坐下,隔开两人的距离。
“他为什么在你家吃饭?”
程昭岸这时候高度上虽然矮了大半截,但气势上不甘示弱,直勾勾盯着她。
“我亲手展示我们家乡美食,促进文化交流,不行啊。”
“前几天他来吃了碗面,今天说是要给我展示他的手艺。”沈汀漪无奈地温声解释,眼神示意他别再说话。
“前几天他就来过?还吃了碗面?”
她声调都高了几个度,他倒像是嫌这把火不够似的,还要添油加醋描述得更细致些。
“对呀,我经常骑车路过,前几天还来吃了一碗鲜笋蘑菇素面,那味道真是做梦都香得流口水。”
“鲜笋?”她圆目一睁,气势汹汹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质问,“你把我妈送你的春笋给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