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撑着脑袋，手上的笔一下一下点着桌面，他第三十五次往门外望去，监考老师还没来。
考试已经开始五分钟了。
卜卦课的期初考试不算大考，但也还是把学生们都打乱了分到了不同的班里。白术自己一个人一个班，在一种沉闷的寂静中无聊地等德快要不耐烦，正打算要不要给老师传个音。
“诶，同学。”后面的考生拍拍他的肩膀，“你东西掉了。”
白术低头看，原来是那两只签文，上次被他团吧团吧塞在校服口袋里，转头就被他忘了。
他懒得动身去捡，手指在半空画了个符纹，只不过考场里早就设下了封锁灵力的法阵，导致他的灵气只从指尖溢出来小小一团，随后就偃旗息鼓了。他叹口气，弯腰伸手，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
“哦？白术，我记得你卜卦课年年满分啊，”手的主人咬了一口包子，把东西还给他，“怎么还要去找别人求签？你自己掐个小六壬不就得了。”
“老周，你上班又迟到啊，”白术看着大口嚼着包子的周满，笑嘻嘻地调侃他，“今天监考还迟到，不会是跑去买包子了吧。”
“害，怎么会。”周满快步走上讲台，飞快的给大家发完了试卷。忙碌完他终于有时间再拿出另外一个包子细细品味，暗道味道也不怎么样，竟然还要排队半小时。
他吃完早餐，背着双手下来转悠，闲的没事干在学生身后又是“啧”，又是“唉”的搞人心态。直到走到白术身后，才满意的点点头。从卦象选择题到面相判断题都稳定发挥，他正欣赏对方在解梦应用题里的解题思路，却见那只不断游动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白术发现坐在他前面的女生身体似乎变得不那么凝实了。
最初他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但还是分了几分余光去观察女生的背影。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虽然变化的速度非常缓慢，但女生的身体确实正在慢慢变淡！
周满顺着白术的目光看向了女生的背影，他观察了一会随即也蹙起眉，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微微摇头，白术又开始继续答题。
“谢谢白术同学帮我收试卷。”周满看着最后几个同学从考场中离开，收起了客套的语气，“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你看起来可不像什么都不知道。”周满狐疑的打量他，“考场是隔绝灵气的，她身上也没有任何诅咒与蛊虫。”
他回想那名女生身体虚化的过程，这种情况闻所未闻，“总之这件事先别外传。我刚刚已经上报陆校长了，后面的事情老师们会解决的。”
“老周，关于这个事情我有一个猜测。”白术拿出签文，“你听过电子菩萨没？”
“最近流行的网络占卜？”
“没错，这件事说来话长了。”白术和周满讲了个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想要确定我的猜测，得去确认一下这个女生有没有去找菩萨占卜许愿过。”说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皱眉，如果是因为许愿的话，那唐怡……
“但是我不记得这个同学的名字了，老周你知道她的名字嘛？”要加快速度了。
“哦，她是你隔壁班的，她叫……”周满皱眉，他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了。他开始翻找试卷，刚刚这个人坐在白术前面。嗯？是男生还是女生？他翻了一轮没有找到想找的那张试卷。这个人的脸忽然被天罗地网般的的雾气遮住，变得模糊起来，他重新开始又一轮翻找。
这个人是坐在白术前面还是后面？
Ta是哪个班的？
Ta是谁？
为什么要翻试卷？
他忽然停下了翻找的动作，和白术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卡顿了一下，周满率先开口，“白术，考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白术也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干嘛，他看着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签文，随口起了个话题试图缓解尴尬，“老周，占卜一个问题同时出现两个相反的签文是怎么一回事？”
“哦？确定是同时吗？这种情况很少见啊。”周满露出个得意的表情，“不过你老师见多识广，我表叔十几年前在东南洲做天师，也碰见和你一样的情况。”
“十几年前的东南洲乱的很，为了赚钱什么邪术都有，当时有个富商被东西给缠住了，他解决不了就经人找到我表叔帮忙。我表叔就给他卜了一卦，也是同时出现了两个签文。”
“那后来呢？”
“他死了。当时那两个签文，一个让他马上离开东南洲，一个却又让他留在东南洲。签文一出来他就骂我表叔是半吊子仙棍，结果后来没多久这人就没了。”
“……”
周满看出他的疑惑，“我表叔当时年纪也不大，没想明白这件事。不过后来他参悟了，签文同时出现两个结果，不外乎就是两个原因。”
“要么是这件事的发展与天道有关，不可窥探。”
“要么就是这件事情的结果已经无法更改。就像这个富商，他走不走都是一个死字，他的死亡通知书在他占卜之前就已经发下来了。”
周满拿过白术手中的签文细看，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爱徒，“不过白术同学啊，卜卦其实不神秘，它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就像一个望远镜，能够帮助你看清楚你面前的几步路。”
“但是命运的线早就拉好了，你要改变什么，就得亲自去扯动那根线，你自己的选择与决定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他把签文抚平还给白术，“不要被我的故事吓住，你和那个富商不一样，你天资聪颖，秉性善良。我相信你能走好自己的路。”
白术愣了一下，只不过是个荒诞的怪梦，怎么竟然还扯上了天道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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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唐怡从隔壁跑过来，她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两个牙印，“你还记不记得卜卦考试的时候坐在你前面的那个女生？”
“我没有注意。”白术看不懂她突如其来的焦灼，他收起手上反复观看的签文，“怎么了？”
“你赶紧想一想，”唐怡抓住他的胳膊，“能不能想起来她大概的样子，长头发还是短头发？穿了什么衣服？”
“我想不起来。”白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你不要着急，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来帮你想办法。”
“她不见了，”唐怡的喉咙里发出了短促嘶哑的低泣，但很快又止住了，“她不见了。不是失踪，不是离家出走，是她被所有人忘记了，好像她根本没有存在过。”
“诶，怎么了怎么了？”赵一杉回来看见唐怡这样瞬间慌了神，“发生啥事儿了这是。”
“你来的正好！”她好像又抓住了一颗新的救命稻草，“赵一杉你还记得罗筝吗？上次问你要不要去参加她生日会那个！”
“哪个？”
“对了！她上节御剑课还不小心撞到你，她的飞剑划伤你的手了你还记得吗？”唐怡扯过赵一杉的手，果然看见了一道伤口，她眼睛里团着一团泪花，“看，就是这个。”
“对不起，唐怡，”赵一杉避开唐怡看向他的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睛，“但是我这个伤口不是被剑划伤的，是前两天家里的灵宠抓伤的。”
他挠挠头，“小怡，你是不是记错了？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听过罗筝这个名字。”
“她御剑既然会撞到人，那肯定是灵剑失控了。”白术提醒唐怡，“灵剑下落过程中失控，不可能只撞到一个人。她有没有撞到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建筑，在上面留下痕迹？”
“有！”唐怡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光，“她撞到了我们学校那颗梧桐树！那上面有一道很深的刻痕！”
“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不用急，过两节就是御剑课，”白术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现在更重要的是说清楚，如果这个人是真的存在并且消失了的话，你又为什么还记得她？”
“除了你，还有人记得她吗？我想发现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你肯定会选择来找我们，那你应该也只是知道了你班里同学和我们的反应。我们再多调查一下，说不定还有别人记得她。”
“白白，”唐怡浑身颤抖，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滴落下来，“她和我做了同样一件事情。”
“你还记得论坛上那个许愿得A的评论吗？那个人就是她，我们都对电子菩萨许愿了。”
唐怡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万事通，手指哆哆嗦嗦的点开论坛，帖子还是飘红的，但是那个前排的得A评论却消失不见了。她眼前一黑，再抬头看见两人迷惑的神情，“完了，我也会消失的……”
“我想过付出代价，但是我没有想到会消失。”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消失了还怎么成为炼丹大师啊，这个骗子菩萨！”
“你不会的。”白术撑住她的肩膀，稳住她将要软倒的身体，“我们不会让你消失的。”
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