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树上的刻痕意料之内地消失了，唐怡似乎已经恢复往日的冷静，刚刚的失态仿佛只是错觉。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电子香，“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记得罗筝了。”
“因为这个。”
“你是违背规则把它带出来的。”白术若有所思，“你不仅没有完成整个许愿仪式，还把媒介带出来了。”
“事情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要再去一次……”一只飞剑袭来，打断了唐怡的话，她狼狈地侧身躲避，却还是被那剑削去了一缕头发，跌坐在地上。飞剑狠狠地钉在她身旁，剑身仍在不断颤动。
“这不是唐怡么？”是唐怡的同班同学徐硕一，他看唐怡摔在地上也不道歉，伸手召回灵剑，低头俯视她，“看来是还在找人？找谁啊？”
“当然是找她看不见的朋友——罗筝啦！”他身后几人一唱一和，肆无忌惮地开始模仿她刚刚在教室里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的模样。
“铮——”剑出鞘的声音让几人一愣，呼吸间那剑已经到了眼前。
白术将剑送到徐硕一脖颈前，对方狼狈地举剑格挡，白术却并不和他比力，剑身使着巧劲轻轻向下一转，一挑，随后抽出重重往下——
对方狼狈地跌坐在地，数缕额发被削断在地。
白术以剑尖指他，“道歉。”
徐硕一脸涨的通红，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小心背后！”
赵一杉看见有人偷袭，着急得拿着自己的灵剑正待上前——
只见白术收剑后撤，翻身避过了那柄偷袭的灵剑，随后借着这刁钻的角度在剑上摁了一个法诀，侧身出剑——他正要刺向偷袭者，可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胸膛，他没由来得一阵心悸,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还是没办法对人出剑！剑锋生硬一转，剑招断了。
徐硕一看他被另外一柄剑分心，趁势上前往他的后心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白术侧身躲过，但剑势来得极快，他硬生生扛过半剑，小臂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两剑一前一后朝他刺来，白术斩断徐硕一的剑，却来不及避开另外一把。他做好再受一剑的准备——
“铛——”那剑被一道强劲的灵气斩断了。
是宋时想。
“够了！徐硕一，你们拔剑就是为了攻击同门嘛！”灵剑老师胡不知怒视几人，“还偷袭！我是这样教你们的？”
“你们几个回去找你们王老师，以后我的课不用来了。”
“白术，为什么突然打断剑招？”胡不知转头看向白术，“在战场上，你这样只会让自己送命！”
“你的弱点还是和以前一样！”
“为什么不敢出剑？”
白术没有回答，他心里知道胡不知说的没有错。
他害怕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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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想端正地坐在校医室的长椅上等待，白术在里面上药。
“嘶——”他疼的紧，却咬牙不叫，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浅浅的嘶声。
“能不疼么？”校医看着他那皮肉外翻的伤口翻白眼，“伤口这么深！你们老师怎么回事？比剑要适度，比剑要适度，开会我都提了几次建议了！”
“要叫就叫，不用忍着。”校医飞快又细致地处理好他的伤口，“好了，外面的小同学，你可以进来带你朋友出去了。”
白术看着宋时想进来，正要道谢，却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是一句——
“你要做我的宠物吗？”
白术的脑子被这句话撞得七荤八素，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失血过多所以幻听了，但是对方很快又重复了一次。
“你要做我的宠物……”“你在开什么新的玩笑？我觉得……”
白术说着也沉默了，因为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得看着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宋时想，我们是朋友。”他斟酌着措辞，“而且让别人当宠物……不是很礼貌。”
“你上次也这么说。”宋时想幽幽地看着他，“我陪你过生日，还救了你，为什么不能当我的宠物？”
“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对方这一连串的话直直朝白术砸下来，他在乱成一团的脑子里扯出一根线头——这个宋时想，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白术想走，想头也不回的走。但是他还记得对方替他抄的符箓、夹给他的排骨、送他的金元宝、还有刚刚一路把他背到校医室……白术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对方确实很讲义气了……
看着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瞧的样子，白术竟然从中品出了一些委屈。可是有什么好委屈的？我被你当宠物我还没说什么呢！
他想了想，从刚才那团话里找出个切入点，“为什么不想和我做朋友？”
“朋友会相互背叛，也会形同陌路。”这次这个是萨缪尔教的。
白术哽在这里，他想反驳宋时想，但是这句话又确实有点道理。他只能换个话题，“那宠物就不会背叛，不会……”
他在说什么啊！白术惊觉自己已经被宋时想绕进去了，这是背不背叛的问题么？这是人格尊严的问题！
但没想到对方很认真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作为宠物，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白术还能说什么，他哑口无言了好半天，“但是人是不能当宠物的，因为人有自尊……”
“我是完整的人，如果我成为你的宠物，我就不完整了。”白术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那样的话我会不开心。”
“不要不开心。”宋时想只听进去了最后那句话，但这对他来说足够重要了，“那我做你的宠物。”
“嘶——不用！”白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是他对宋时想总有一种额外的耐心，“我不会做你的宠物，你也不用做我的宠物。”
在对方的脸彻底灰败下去之前，白术飞快的补上一句话，
“我不会背叛你，也可以一辈子和你一起玩，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白术发誓一般地安慰对方，他被对方的蹙眉激了一下，在一个随意的时刻许下了一生的誓言。
“真的？”
“真的。”
宋时想满意了。
“那现在可以把你手上的乌龙茶给我喝一口了嘛？”白术和他周旋这么久，早已口干舌燥。
“我待会要去一个地方。”白术喝了一大口，“一起吗？”
“你想要……”“想要！”
他现在真的是听宋时想说“想要”这两个字就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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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雨滴落在石板路上，白术和宋时想的头上各飘着一只荷叶精。
现在是九月，照理还是暑天。不过和旧时代难熬的酷暑不同，街道上的商铺上都刻上了降温符纹。在整个城市的下方，巨大的恒温法阵也在日夜不休地运转着，确保一年四季都精确的保持恒温24.5℃。
夏天不再炎热了，唯有蝉鸣依旧。
新旧时代是那么的不同，一夜之中骤然涌现的灵气摧枯拉朽般催促着人们放弃自己原本“落伍”的城市建设。
白术依稀记得在政府定下的统一销毁日，人们奔走相告，争相丢弃旧能源，大家为此欢欣鼓舞，击节而庆。一夜之间，城市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面貌，一切旧时代的物品都好像从没存在过。
【诶，客人走慢点，我追不上啦。】
【你能不能专业一点！】
【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两只荷叶精在他们头顶小声的吵起架来，白术顾不得劝架，他盯着电子菩萨门店紧闭的大门，深深的蹙眉。
“没开门，明天再来。”他在三人小群里发消息。
“诶，小友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吗？”他眼前撞入个奇装异服的中年男人，上半身穿着临江二高的校服，下半身又穿着个紧身长裤，脚下则蹬着一双尖头高跟皮鞋。
男人仿佛没看见白术警惕后退的动作，自来熟地递上了一张名片。
白术皱眉看向这张名片，收回了自己刚刚莫名的感伤，谁说找不到旧时代的东西了？自己手上这东西，可真的是旧的不能再旧了。那中年男人也不纠缠，给了名片就走，倒不是因为他有分寸，而是——
“我不要！拿走拿走！”女人护住自己的孩子连连后退，“看见没，不好好读书就和他一样！没公司要你，只能当个散修！”
他不语也不纠缠，又赶着去递出下一张名片。
那张没递到女人手里的名片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的水洼里，很快便被全部泅湿了。
白术看着自己手上被雨点打湿的名片，上面用宋体写了几个大字“薛氏侦探事务所”。内容倒是简洁到一目了然，反而是文字的四周刻画着花哨的符纹。没别的用途？白术反复翻看，再三确认。
“这么复杂的符纹，就是用来发光？”
两人看着那轮流发出艳丽光晕的高级符纹，心里不约而同觉得有些无语。可那符纹闪着闪着，名片上的字忽然全部隐没了，换了行飘逸的行楷横在上面。
“你遇见麻烦了！”这字过了几秒钟就消失了，换了另外一行字浮上来。
“是关于蓬莱的麻烦事。”
“你不想你的朋友消失吧？”
“找到我们，我们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