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脑袋凑得越来越近，森冷的气息喷在白术头顶，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还没成名的天才剑客，今天竟然要栽在这个垃圾夏令营里。他紧紧闭上眼，内心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愤——宋时想，几乎天天来，可偏偏今天不来！

他已经认命等死，想着十八年后自己还是一条好汉，但意料中的长牙却并没有咬下来，蛇也不见了。

他再抬眼看，就只看见宋时想了。白术几乎是喜极而泣，可又接着心中又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委屈，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分不清楚是因为哪种情绪落下的。

宋时想手中拧着一细绳，他在手上拉扯着，将其随意扯成几段，又试图再把骨头扯出来。

“哎呀~对不起，小乖不是故意的~”一名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她留着姬发式，提起奇怪的繁复裙装的下摆，跑过去抢宋时想手中的断蛇，“对不起啦~宋宋，我会惩罚它的，我保证再也不会让它乱跑了~”

宋时想没说话，从蛇身上拔出条长长的细丝，随后把断成几节的蛇和细丝一起丢了出去。

“你抽它筋做什么？！”少女狠狠瞪着宋时想，她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气冲冲地提着裙摆去捡自己宠物散的到处都是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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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想是在沉睡中被自己的神识硬生生喊醒的——他放了一缕神识在白术身上，好让他不会错过白术在围场中的高光时刻。

直到解决掉腾蛇后，宋时想也没有完全清醒，他迷迷瞪瞪地凑到白术身边去，却被对方的眼泪砸了个正着。

他被这眼泪砸得有些清醒，又有些无措，笨拙地拿手拭去白术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

白术推开他，不要他擦，转身去捡自己的剑。宋时想却固执的一定要牵着他，可白术更固执的不要他牵。两个人推推搡搡，白术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是憋不住了。

“你再来晚点好了！好给我收尸——”“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白术的话戛然而止。

宋时想还在继续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睡的太死了。对不起。”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白术走过去，他的火气来的突如其然，也灭的莫名其妙。他凑过去把头埋在宋时想怀里，被对方抱住。眼泪很快浸透了宋时想的上衣，白术呜咽着哭，“我刚刚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别抱得那么紧！我气喘不上来了！”

宋时想背着他回到自己的小院，他一边哭，一边把眼泪鼻涕全部擦在宋时想身上，发泄他心里剩下的最后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进了房子里，白术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为什么会这么冷？对方一路上也很奇怪，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现在在房间里就更奇怪了——白术眼睁睁地看着宋时想把他撇在原地，自顾自躺倒床上闭眼睡去了。

他愣在原地，却看那躺在床上的人好像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起床来抱他，把他抱到床上就要继续睡。

“宋时想，我好冷！”白术推他。

宋时想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还是不知从哪变出一大床被子，给白术结结实实地裹住了，他做完这一切，又轻轻地拍了拍白术的背。

“睡觉。”

“宋时想，我刚刚很害怕。”白术在被子里辗转反侧，经历了这一遭他哪里还睡得着？于是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戳弄宋时想的眼皮上的小痣，想和对方分享自己刚刚的心路历程，“你听见了吗，我刚刚很害怕。”

宋时想已经陷入沉睡了。

但在白术发出微小的的喃喃低语声时，他的手还是条件反射似得，轻轻地有规律地拍打对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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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觉得自己和宋时想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虽然对方脑子不是很好，偶尔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是没关系，白术可以包容他。

虽然有些时候对方会忽然睡上好几天，看起来很虚弱，但是没关系，白术可以保护他。

总之，白术练剑练得更有劲了。

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姜吟并没有如约出现。薛听来看见他每天都去云云海边眺望，冷冷地嘲弄他。

“你还不明白嘛？你被丢掉啦，我早说了这里不是什么夏令营，我们都是被灵焰选中的人！”

“这里不是夏令营是什么？你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一问三不知，还好意思来笑我？”

“你！反正这里不是夏令营！你妈妈就是不要你了！”对方朝他扮了个鬼脸，飞快地跑了。

一只拇指般大小的金元宝忽然出现在白术面前，顺着握着它手一路往上看去，他的目光果不其然触碰到了宋时想的脸。

“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不开心。”

“我不要，你给我这个我也不会开心。”

“你拿着它在心里叫我的名字我就会来。”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白术已经大概能读懂他的脑回路，还能自动翻译对方偶尔的“宋言宋语”，就像现在，他知道对方听见了薛听来的话，也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闷闷地反驳，“我妈妈不会不要我。”

“不会不要你。”

“……”白术莫名有些气闷，“你不要说话了，坐过来。”

宋时想于是不再说话，坐到了白术的身边。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云海边，从黄昏待到日落。蓬莱的阵法精妙非常，所以每天都能准时看见极其绚烂的玫粉色天空出现在菩提树后。

玫粉色会持续二十五分钟，之后是粉蓝再慢慢氤氲成深蓝，直到最后月亮出现，准点挂在准确的位置。

但今天没有。

白术意外地看着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流星。一颗、两颗、五颗、十颗、数百颗，流星们交错着相互追逐着划破了天际，天空也好似颠倒旋转了起来。他呆呆地注视着数不清的绚烂的星子缀着长长的拖尾在空中流转，是难言的昳丽。

直至最后一缕流光也隐匿于天际之后，被吹拂过菩提树的暖风唤醒，白术才猛然想起要和宋时想分享此刻的景色，他匆忙转身，却直直撞上了对方正注视着他的眼眸。

宋时想没有看流星。

白术怔愣片刻，才呐呐地对那双眼睛说，“我忘记许愿了。”

“没有关系，我给你存起来。”

“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那么多愿望，许不完怎么办？”白术被他逗笑了。

“你可以慢慢许。”宋时想于是也笑起来，他再次拿出那枚小元宝，放进白术手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一次白术没有说不要。

再后来他就没有那么难过了，虽然姜吟没有在约定的夏天出现，也不曾在未约定的秋天、冬天出现。

但是，他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和他说，“宋时想永远都会在。”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一直是这样笃定地相信着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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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光阴转了快两载，早已转走白术心里全部关于姜吟的期待。他知道这不是对方嘴里的夏令营——没有什么夏天这么久也过不完。

但没关系，马上就要剑术比赛了，蓬莱会奖励夺魁者一个心愿，他可以靠自己回家——如果宋时想愿意的话，可以和自己一起走。

比试那天一大早，薛听来慌慌张张找到他。

“白术。”对方难得没有拿鼻孔看他，“看见87号了吗？”

白术听出她语气中的慌张，没有像平时一样呛她，“他不是淘汰回家了？”他们是按照剑术水平进行排名的，前五十名才能参加最后的剑术比试，剩下的人都遣返回家了。

“你跟我来。”薛听来带着他回到寝室，手颤抖着画了三次符纹，这才解开她自己柜子上的阵法。她从里面取出来一块铭牌，上面沾着些血迹，不过依稀可以看见87号几个字。

这是他们每人一块的铭牌，白术也有，他是1号。

“如果他回家了，”薛听来的眼睛瞪得的很大，瞳孔轻微的缩小，“那这是什么？”

“可能他牌子没带走。”白术隐隐意识到不对，但是待会就要开始比试了，他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回头再说吧。”

“啊！”薛听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快看这个！”

“什么？”

“你凑近点看。”

“我什么都没——”

薛听来冷冷看着昏倒在地上的白术，心满意足的笑了。他的符箓画的很好，这个昏睡的法阵可以让对方睡到比赛结束。到时——什么都已成定局了。

不要怪我，白术。你想留在蓬莱可以靠别人，但是我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只能靠自己。

——

白术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抬头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黄昏了。他心里知道自己被阴了一把，比赛应该已经结束了。但很奇怪。非常奇怪。

他为了防止发生这种意外，在来的路上就告诉了宋时想自己的行踪，可他消失了接近一天，对方却并没有找他。

更奇怪的是——

为什么这么安静？

没有人声也就算了，可也没有风声，连雪好像也凝固在了半空。

他站起来，御剑往围场去，却发现往日如林的仙人他一个也没看见。围场中也一个人都没有，却留下许多血迹，喷溅的、滴落的，像开在雪里的红梅。

白术拿出元宝焦急地喊宋时想，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他能看见的东西慢慢变少，越来越多的白色开始占据他的视野。

不对！

不是雪下大了。是旧的雪停滞在半空，新的雪又不断落下来，新雪和旧雪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妄图铺满整个世界。

法阵坏了。白术意识到蓬莱在今天发生了大事，才会满地是血，才会人迹全无，才会让这么大的一个降雪法阵坏在那里，也没有人去管。

他下意识就要去找宋时想，要御剑的时候又发现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稀薄了，他甚至无法召唤出足够的灵气托起他的灵剑。

一定要找到宋时想！他背起自己的剑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