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两大桶紫苏饮,三人在路上走得快了许多,出摊的时间也早了不少。
三人刚到码头,摊位前就来了位熟客,“小娘子今日怎么没带饮子了?”许之珩摇着扇子问道。
林窈抬头一看,是那位书生。
这位书生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长袍,看着比上回花枝招展的样子素净了许多,只是这个颜色,有点显黑。
林窈收回思绪:“公子,这天气渐凉,这饮子不太适合再卖了。不过我新琢磨出个吃食——铁板五花肉炒饭,味道可香了,您要不要尝尝?”说着,林窈指了指一旁擦得锃亮的铁板和准备好的食材。
“这倒是可惜了,家中小儿甚是喜欢娘子这儿的饮子,”许之珩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上次喝了嚷着还要。”
林窈面露歉意,“实在对不住,待来年夏日,我必定精心备下多种口味的饮子,保管让公子满意。今日公子不妨尝尝小店的铁板炒饭,火候独到,滋味别具一格 。”
许之珩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铁板炒饭?”
林窈见状,立刻热情介绍起来:“许公子,这炒饭用的可是上好的猪五花和白米,再加上自家熬的猪油,用这铁板炒制,最大限度激发五花肉与米饭的香气。而且我们有大份、中份和小份,小份三文钱,中份八文钱,大份只需十文钱,您可以来个小份尝尝鲜,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再来个大份也不迟。”
“小娘子的手艺我早已尝过,自然信得过。”许之珩微微一笑,目光在三种不同分量的炒饭定价上扫过,“给我来两份大份炒饭,再来两斤卤猪下水和两个‘全家福’馍馍,都送来隔壁粥铺吧。”
说罢,许之珩带着金玉在粥铺坐下,要了两碗鱼粥,一边吃一边等。
林窈听到许之珩点了一个又一个菜,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真诚,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今天这人真是大方,一顿饭就花了六十文,她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铁板上再度响起 “滋滋” 的诱人声响,五花肉在铁板上迅速变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与此同时,林诚也赶忙去准备卤猪下水和 “全家福” 馍馍。
林窈熟练地翻炒着米饭,不一会儿,两份热气腾腾的大份炒饭就出锅了。林崧接过一大碗炒饭,跟在姐姐后面把饭送到了粥铺。
粥铺里,不少食客的目光被林崧端来的食物吸引。
“这米饭看着真香啊!” 一个年轻小伙忍不住问道。
许之珩大声说道:“这是隔壁新出的铁板五花肉炒饭,还有卤猪下水和‘全家福’馍馍,这炒饭用的是上好的猪五花和白米,搭配猪油,那叫一个香!”他打开其中一份炒饭,瞬间,香气弥漫开来。
接着,他又夹起一块卤猪下水,“这卤猪下水也是美味至极,猪下水处理得干干净净,卤味醇厚,咬起来嚼劲十足。还有这‘全家福’馍馍,料多味美,有卤肉、炸鸡蛋,还有这秘制卤汁,一口咬下去,满满当当,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卤肉!” 说者就夹了一筷子卤猪下水送进嘴里,一脸陶醉。
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忍不住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夫也想尝尝了。”
旁边的大嫂也附和:“是啊,看着就好吃,我也给家里人带点回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小摊前点五花肉炒饭的人越来越多。
骤然增多的客人,让林窈瞬间忙碌起来。原本她都已经准备好,要费一番口舌推销五花肉炒饭,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锅里的米饭便已见了底 。
林窈满心狐疑。这人此前不过来买过几次吃食,虽说每次购置的量都不小,可向来都是买完便匆匆离去。今日却在隔壁坐下了,还大张旗鼓地夸赞他们的吃食,这般行径,实在是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
不过她一向的行事风格,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反正只是夸自家的菜好吃,对他们是百利而无一害。
林窈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炒饭。手中铲子上下翻飞,仿若要抡出火星子来。今日的情形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买大份炒饭的人竟格外多。
原来,不少人两两结伴合买大份,如此一来,平摊下来,每人仅花五文钱,便能买到半份大份的量。这分量比小份多,价钱又比中份实惠,自然引来更多的人选择。
摊子上的吃食售罄,兄妹三人收拾妥当,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女声在他们耳边响起,“各位父老乡亲,都来看看啊,这三兄妹竟是偷偷拿了家中的秘方出来摆摊,真是忤逆不孝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臃肿、面容刻薄的中年妇人正气势汹汹地走来,她手指着林窈兄妹,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满。
林窈心中一惊,她认出这是林家大房的胡氏,平日里就喜欢欺负二房,如今不知又要搞出什么名堂。
林窈在决定摆摊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们不可能一直偷偷摸摸摆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周围的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秘方?”
“那林家小娘子不是说卤猪下水是用了家中祖传的秘方?难不成真是偷的?”
胡氏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越发卖惨,继续大声嚷嚷:“他们家的卤猪下水用的可都是我们林家祖传的秘方,没经过大房同意,就私自拿出来卖,这不是偷是什么?”
林窈皱了皱眉头,正想说话,一旁的林诚就把弟弟妹妹挡在了身后,满脸怒容地说道:“大伯娘,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们早已分家,和你们林家大房毫无关系,你少在这儿颠倒黑白!”
胡氏却佯装心寒:“诚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的卤猪下水用的是林家的祖传秘方,我们不是不让你用,只是这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你们几个小孩怎么可以私自挪用?你爹娘都没了,无人管教你们,大伯娘今日不得不代你们爹娘教教你们,你们没经过同意就用祖宗留下来的秘方,就是偷!”
林诚听出胡氏明里暗里都在骂他们爹娘,顿时怒火中烧,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林窈拦住了林诚,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眼泪直冒,“大伯娘,你为何直戳我们痛楚,我们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槐花家村谁人不知,我爹是代大伯从军这才下落不明,消息传回来村的第二日,我们二房就被分了出来,这些官府都有备案。”
她声泪涕下,一旁的林崧也跟着哭,看着好不可怜,“分家后,我娘一个人苦苦拉扯我们三人,若大伯娘真如此心系我们一家,为何在我娘病重时,我们只是求大伯娘给点米汤,大伯娘都不愿开门?我娘死前,连一顿饱饭都没吃上啊!”
“我承认,是我骗了各位乡亲,这不是林家祖传秘方,只是这也确实是秘方所制。”
林窈狠狠摸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我们三兄妹去安葬我娘时,遇到了一位云游的老道士。当时我们又饿又累,老道士看我们可怜,便给了一个锦囊我们,说这里面有让我们活下去的方法。我们这才按照老道士的方子做了卤猪下水,有了今天的生意。我们本本分分,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没有偷没有抢,大伯娘为何要如此污蔑我们?难不成真的要逼死我们吗?”
胡氏啐了一口,“你这克死爹娘的丧门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还老道士赠予配方,你有这个福分吗?”
林崧突然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哭嚎着:“不准你骂我二姐,不准你骂我二姐,我爹没死,他还在找回家的路!”
胡氏看到林崧要往自己这边来,抬起手就想把他推开。
一旁的王大爷眼疾手快,把林崧抓住了。
他听到动静后就跑了过来,怕林家兄妹吃亏,一直站在吃食摊子旁边。
林崧抽噎不停,王大爷担心这小孩哭撅过去,一边拍林崧的背,一边说,“你这人真是好狠的心,这是要把这几个孩子往死路上逼啊。”
当今之时,许多人家都有因兵役、徭役被征调后,便音信全无之人,更有甚者,不幸客死他乡。林诚三兄妹的遭遇,触动了不少人深埋心底的伤心往事,令人悲从中来 。
人群中一位中年汉子眼眶泛红,大声说道:“这几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自己讨生活,还要这样被人欺负。”
林窈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既然大伯娘坚持说是林家的秘方,那我们就去见官。”
一旁的李大娘早就瞧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斥责:“我说你这人,莫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眼瞅着这三个孩子靠本事赚了点辛苦钱,就红了眼,想来强夺秘方?还大言不惭说是你们林家的秘方,真有这底气,那就别在这儿撒泼,干脆随叶小娘子去见官,让官府给评评理!”
古代秘方极其珍贵,一个秘方就可以让一个小家族代代相传,作为立家之本,所以偷秘方这种事情并不是小事。
林窈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他们的生意可能就做不下去了。
在这个时代,官府象征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林窈提出去官府理论,意在表明自己心底毫无愧疚,行事磊落坦荡。不管今日这场纠纷最终是否真的闹到官府,单是这主动求诸公断的态度,便足以彰显他们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