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耳道产生高频的嗡鸣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遥远。
灼伤感如同万千烧红的铁丝包裹全身，方隐年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二十年前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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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市的冬天，遇到了非常罕见的超强台风预警，学校停课，市民不能外出。
五天后，终于解除禁令。
那时方隐年十岁，落后几步跟在方平一家子后面，方闻舟特别讨厌他，方隐年知道，年仅四岁的方闻舟牵着方平，时不时回过头给方隐年做鬼脸。
方隐年无视他，揣着兜沿着海边吹风。
生锈的大铁链铸成围栏，海水不停地冲刷人行道，也冲湿方隐年的脚踝。
方闻舟洞洞鞋踩在水泥板上追海浪，方隐年听见他和方平说：“爸爸，下次不要买一样的拖鞋，我不要和小叔穿一样的！”
方平下意识回头，方隐年别开脸。
他不知道大哥最后低下头和方闻舟说了什么，只记得小孩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胥华漫抱着小若南手已经发酸，方平替她接过孩子，方隐年踩着大几码的洞洞鞋跟上去。
沉重的铁链被大风吹地左右摇晃，一道海浪毫无预兆地冲了过来，方隐年身形一晃，不等他站稳，脚下洞洞鞋忽然被拔飞，“砰”地一声，他跌入海里。
咸涩的海水涌进鼻腔，他本能地张嘴呼吸，却吞进更多海水，喉咙像被人拿砂纸狠狠摩擦，火辣辣地疼。
眼前一片浑浊，他拼了命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抓不到。
他意识渐渐模糊，手开始脱力，在沉下去的那刻，他脑里出现一个画面。
方闻舟拿着一只洞洞鞋，站在岸上对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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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方隐年得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失足落海，那只遗失的洞洞鞋随着海浪飘到深海。
方隐年始终介怀，如果他早就学会游泳，那他就不会出现那种挣扎的丑态。
他无法原谅当年不够强大的自己。
在海上航行这两年，他无数次穿越魔鬼海峡，看着太阳从冰川升起，听见蓝鲸绵长的声音，他在寻找顾时屿的过程中，开始慢慢释怀。
在落入海里的瞬间，他终于在三十岁这年冲破这层枷锁，原谅了幼时那个不敢开口的自己，也与不够勇敢的小方隐年和解。
冰水刺激手指，强烈的疼痛感袭来，就在这时，不会游泳的顾时屿忽然握住他的手，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死死攥住。
两人浮出水面，顾时屿仍未撒手。
直到安全员拉他上岸，顾时屿才慢慢松手，他脸色不太好看，抱着臂瞧着方隐年，生怕他不见似地。
岸上的方若南见两人上来，连忙拿浴巾过去，在看到方隐年的时候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叔，你是这个，真厉害。”
冰水顺着下巴滴落，方隐年嘴唇也变得苍白，他瞥了眼全副武装的方若南，回道：“你也不赖。”
顾时屿自上岸后就不受控制地颤抖，齿关咯咯作响，方隐年没再和方若南说话，接过浴巾将顾时屿裹起来。
“我们先回去。”
顾时屿想抓他的手，想了想，又攥住了浴巾一角。
方隐年走之前叮嘱方若南：“注意安全，半个小时后再洗热水澡。”
顾晓还站在之前的位置，看见浑身发抖的顾时屿，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看见他毫无血色的脸，最终叹了一口气。
她对方隐年说：“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陪若南。”
方隐年点头致谢，搂着人坐电梯回到9楼。
脱去冰凉的泳裤，两人吹干头发后换了身保暖的睡衣躺在床上，顾时屿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久久没有开口。
察觉到他的异常，方隐年揽着肩膀问他：“怎么不说话？”
回答他的是逐渐收紧的怀抱，顾时屿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脸，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好害怕，跳进海里的时候，我下意识扑腾…”
他顿了顿，继续说，“撒开了你的手，睁眼时看见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我找不到你…”
“我会游泳。”方隐年提醒他。
“我知道，”顾时屿将耳朵贴在方隐年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可不代表水不会背叛你。”
“我忽然能理解妈妈为什么反对我去跳海了。”
那三杯伏特加让他脑袋变得迟钝，迟来的后怕让他心慌不已，“我在海里什么也看不见，我突然很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学游泳…”
顾时屿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要是会游泳，就算你溺水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去到你的身边，而不是拉着你的手什么也做不到…”
方隐年怔愣一瞬。
他想说安全措施做得很好，想说在成年后他再也没有惧怕过海水，可顾时屿趴在他的胸前，低声说着担忧的话，冰水侵袭的胸膛在这刻逐渐回暖。
方隐年在顾时屿头顶轻轻烙下一吻。
“都过去了。”方隐年说。
顾时屿忽然支起身子，捧着他的脸，闭上眼慢慢地吻上去，然而就在唇瓣即将触碰之际——门铃突然响了。
两人倏得睁眼，同时看向门口。
方隐年拧着眉，看见顾时屿想要起身，把人按回怀里。
“去哪里？”
“我看看是不是我妈……唔！”
大掌扣上他的后脑，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吻了下来，顾时屿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嘴，方隐年趁机越吻越深。
门铃声混合着黏.腻的水声，顾时屿被亲得连连后退，方隐年起身没让他逃。
“有、有人来了…”顾时屿被迫下腰，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别亲了…先欠着…”
“可以，那下一次…”方隐年啄了一下他的唇，“你连本带利，亲自还。”
“我……”
“不能拒绝。”
说完，方隐年起身开门，海乘端着两碗姜茶，在等待的过程中脸都笑僵了。
“你好先生，这是顾女士为你们准备的。”
“给我吧。”
方隐年接过姜茶，顾时屿隔着老远闻到味道，他说：“我不喝。”
“听话，”方隐年端着碗递给他，“一口闷，有奖励。”
顾时屿迟疑地接过碗，抬眼问他，“什么奖励？”
“喝完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