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奖励，顾时屿立马喝完一整碗姜茶，他皱着脸，“这也太难喝了。”
看他如此乖巧，方隐年摸了摸他的脸，突然问：“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你妈，会这么听话么。”
顾时屿明显愣了愣，把碗放在床头，没有回答。
方隐年本来也不要答案，他弹了一下顾时屿耳尖，“闭眼睡会。”
体力被消耗，加上酒精作用，顾时屿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他睡沉过后，方隐年换身衣服出了门。
阳光透过“蓝光”餐厅的落地窗洒进来，服务生接过方隐年外套，拉开椅子。
顾晓穿着一身黑色针织衫，见他来了把餐牌推过去，“看看吃什么。”
方隐年翻了翻，随意点了杯冰水。
顾晓一听，拧着眉，“刚喝完姜茶就喝冰水，一冷一热肠胃很快就坏了。”
“无碍。”
顾晓忽然沉默。
那日无意中知晓两人的关系，回去后她给自己做了一段时间思想工作，若是以前她定然反对两人在一起，如今病魔缠身，许多事情她已经看淡，很快，她就接受了儿子喜欢男人这个事情。
只不过，顾时屿上赶着贴方隐年的热脸让她心烦，对方样貌与身材确实不凡，也是配得上自家儿子的，只不过——成天黑着一张脸，年纪也不小。
顾晓挑了个毛病，开始问起年龄：“听说你三十岁了？”
方隐年顿了顿，说：“是。”
“比小屿大了六岁……”
“是。”方隐年点头，想来顾晓早已知晓，两次邀约应当是想了解一下他的个人情况。
谁知顾晓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你年纪大，又不爱惜身体，以后老了，我儿子还得给你推轮椅，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心烦，要不你们分手吧。”
顾晓刚说完，方隐年心中咯噔一下，不断猜想她是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看来不能光表明个人情况，还需要在顾女士心目中树立良好的形象。
“这点阿姨不必担心，”方隐年说，“我每年都会进行几次体检，报告都无任何异常，闲暇时候也会进行锻炼，身体机能各方面都达标…”
“我大哥在国内和国外各留了两套房，都在我名下，小屿和我结婚也不用担心住的问题——”
“谁稀罕你房子。”顾晓冷冷淡淡地说，“我这些年给他存的足够他挥霍余生，他用不着依附你，而且——
你的工作是个问题。”
两人还未完全确定恋人关系，直接越过这一级见家长，岳母的问题一针见血。
方隐年抿了抿唇，“这问题会解决的，您不用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顾晓垂下眼睫，微微低头时牵扯到头顶，她的假发突然移位，不太明显，但方隐年注意到了。
“航线过后，我大概率会回国发展。”
“回国？”顾晓像是听到大笑话，“你觉得有出路？方家那小子也容不下你，没权没势，你能护得了谁。
而且你如何保证回去就能稳定？你又能陪他多久，这些，你想过吗？”
关于权势，方隐年没想过，方家的所有东西都与他无关，当年选择出国留学就是想离开硝烟弥漫的名为家庭的战场。
他独自一人跨越万米高空，在陌生的国度开启了新的人生，Lyman的出现像是生命中的一道彩虹，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夜晚，他幻想过无数次与对方再见的过程，也做过与对方相伴一生的美梦。
“我想过的。”方隐年轻声说。
“我时日不多了。”顾晓露出苦涩的笑，“我的羽翼护不了他了。”
“这些年我忙于工作，对他缺少陪伴，但他一直很乖巧、安静，我以为他爱画画，直到两年前——有一天他把画板摔在地上，哭着对我说他最讨厌画画，那时我就知道，我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开始爱上所有极限运动，什么危险玩什么，蹦极、跳伞、冲浪，直到有一天我接到医院电话，说他骑车打滑甩出去十几米远，我匆匆赶到医院，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但我对他性向并未怀疑，所以没多想……”
方隐年静静地听着顾晓说起关于Lyman的往事，直到——“等等，您是说在医院见过我们？”
顾晓误会了两人是曾经恋人的关系，“你也不用瞒我，他不顾一切的飙车，是跟你闹别扭了吧。”
方隐年：“？”
“说来也是可笑，直到两年后我才后知后觉，原来他那时是因为感情失利……”
方隐年越听越不对劲，他问顾晓，“你是在哪个医院见到我的？”
“云州市人民医院，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到的时候那小子还在昏迷，摔得全身都是伤……”
顾晓后面在说什么方隐年已经无意听了，他的思绪被拉回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在路边救了一个骑飞车摔倒的男人，竟然是顾时屿。
方隐年一顿，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
两年前的Lyman是因为失恋了，所以才会有那样淡淡忧伤的模样？那他招惹自己上床是为了更快摆脱对前任的感情？
难怪船一停就跑，原来他只是过渡期男友。
方隐年脸色变得阴沉，顾晓似乎察觉，她拧着眉警告，“你要是对他不好直接离他远远的，不要随意招惹。”
到底谁招惹谁，方隐年心中冷嗤。
顾晓后面又说了些其他的，无非是想试探方隐年是否真心实意，但最后也说同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只是再次提醒方隐年：好好保养身体。
三十岁的方隐年差点两眼一黑，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回去找小骗子算账。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正巧路过一家零食店，方隐年走了进去。
店员笑眯眯和他介绍：“这款海苔鱼干是天然的小鱼烤制而成，里面富含特别多的营养成分……”
“打包一份。”
“好的！”
船上的美食过于丰富，零食店光顾的人不多，店员难得开单很是激动，她边铲鱼干边和方隐年说话：“先生长得那么帅，是Z国人吧？”
方隐年“嗯”一声，店员紧接着又问他：“买这么多是要带回国内吗？”
一份鱼干能有多少？
他拧着眉看了一眼，顿时石化在原地。
所谓一份竟然有麻包袋那么多，难怪店员笑开了花。
算了，就当喂的是小馋猫。
“先生您拿好，请慢走！”
方隐年拎着鱼干从门口出来，正巧碰到路过的霍利斯。
“Fang？”霍利斯惊讶地问他，“你买这么多吃的？”
“……”
方隐年把袋子往后收了收，面不红心不跳地回，“喂流浪猫的。”
霍利斯“哦”了一声，恰巧有事要和方隐年说，便没多想。
“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霍利斯向来不会无缘无故请求，方隐年问他，“怎么了？”
“也不是大事，就是凯莉生病了，过几天的航线想叫你顶个班…你的假期估计要泡汤了。”
“我可能没时间——”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航线定了日期，海上医生实在找不到人手，你不去的话船上就没医生了。”
“你也知道的，如果在海上发生意外，没有及时救治，那他们就只能躺在冰柜——”
“行了，我知道了。”方隐年打断他。
霍利斯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方隐年原定计划是航线结束后回国，在假期的时间研究下国内哪个医院适合就职。
如今看来，计划得延后了。
方隐年回到九楼，不知顾时屿醒否，开门时特地放缓速度，没想到他早就醒了，此刻正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趴在被子上看书。
他开门进来也没发现。
胸前的扣子不知道何时崩坏了，过大的领口滑向一侧，露出大半截肩膀，翻阅书本的时候小腿交替着晃来晃去，像只惬意的小猫。
防备心为零的小猫。
方隐年拎起手上的海苔鱼干，忽然觉得自己买对了。
小猫鼻子灵敏，立马就发现了味道来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时屿一扭头吓一跳，“你怎么每次走路都没声音！”
“棉地毯，本来就没声音。”
方隐年在沙发坐下，袋子顺手放在一旁，顾时屿鞋都没穿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挂在他身上。
“好香啊。”他把头埋在方隐年颈边。
“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方隐年说着，大手顺势抚上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着那块软肉，想着顾时屿这么乖，还是下一次再算账。
谁知下一秒顾时屿扭头拆开包装，来了句：“我是说这个很香！我说你身上怎么一股海苔味，嘿嘿，特地买给我的吗？怎么买那么多啊……”
话没说完他就塞了一条鱼干进嘴里，清脆的声音传来，方隐年突然想扇他屁股，忍住了。
过去的事就不揭他的伤疤了，但——
“你还记得说过要把护照抵押给我的事情吗。”
“记得…”
他爬起来去包里翻找，嘴里还着小鱼干，阳光懒懒地照在身上，他把本子递给方隐年。
“给你，我的保证。”
“爱你的保证，”顾时屿把鱼干全部塞嘴里，拍了拍手，拉起方隐年的手，和他说，“我们谈恋爱吧，方隐年。”
方隐年往椅背一靠，抬眼望去，站着的人反倒矮了半截，迟迟听不到回答的顾时屿心里有些发慌。
他忐忑开口，“你是觉得我的表白不够认真，所以不想答应吗？”
方隐年看着他微红的眼眶，轻叹了一口气。
“过来。”
方隐年稍一用力，将顾时屿转了个圈背对着自己，下巴搁在他的肩膀，说，“谈恋爱可以，但——”
一听他说可以谈，顾时屿的心顿时飞上云端，而下一秒他又感觉自己被按入海里，他背对着方隐年，自然看不到对方眼里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他小声开口，“要是你还没想好，那我可以等一等，等你足够喜欢我了——唔！”
方隐年伸手扣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的脸转过来，封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巴。
手上力道收紧，呼吸被夺去，顾时屿下意识张嘴想要呼吸，谁知给了方隐年趁虚而入的机会。
两人都滚一张床上，他还在质疑自己对他的喜欢不够多，只要想到那年雨夜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顾时屿，方隐年就觉得非常不爽。
他又是为了谁不顾一切，是不是也像方才一样拉着别人的手委屈巴巴求交往，每想到一点，他的怒意就无法控制，直到顾时屿用力拍打着他的手，方隐年才猛地回过神来，放开了他。
终于能呼吸，冰冷的空气涌进，激地顾时屿猛烈呛咳，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他慌乱擦拭一番，又扭身抱住方隐年。
突如其来的失控让方隐年彻底意识到自己埋藏在心底的黑暗，手举起后顿了顿，紧接着轻抚着他的后背。
“抱歉，是我太过分了。”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什么也没说。
方隐年眸色黯了下去，突觉喉间苦涩，他拍了拍顾时屿，想让他下来。
这时，顾时屿直起身来，问他：“我可以设定一个安.全词吗？”
刚哭过的眼睛还泛着湿润的红，抬眼望过来的时候，眸光发亮，他勾着嘴角，在方隐年的惊讶中俯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