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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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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这伤口……”

香漓突然攥住君溟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她将他拽到烛光下,鼻尖几乎贴上他手臂的伤口,细细嗅闻。血腥味中混着一丝甜腻的异香,让她瞳孔骤缩。

烛火摇曳间,她看清了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处竟泛着妖异的孔雀蓝,边缘还浮现金丝般的纹路,在昏黄光线下诡谲地闪烁。

君溟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她铁钳般的手指扣住脉门。他喉结滚动,苍白的唇微微开合,最终只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哼。”香漓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放下他的手,转身便走。

君溟见状,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轻声安抚道:“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并无大碍……”

“能用来弑君的毒,会不严重吗?”她倏然回首,眼中寒芒如刃,“这应该是混合了好几种毒素,看这花里胡哨的伤口颜色,里面大概率有孔雀胆……”她顿了顿,眉头紧锁,“我虽看过《万毒真经》,但对毒的气味了解得并不透彻。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君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节发白地攥住一方素帕。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肺腑震碎,鲜血很快浸透绢帕,在雪白的布料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香漓的指尖颤了颤。

“喂!你真的没事吗?”香漓见状,哪还顾得上其他,心急如焚地伸出手,试图施展法术为君溟祛除毒素。可她刚调动体内灵力,便感到一阵乏力,现在根本无法使出这种偏高阶的法术。

“没事,真的不用担心。”他勉强压下咳喘,嘴角还沾着血丝。

“你之前没查过那匕首上的毒吗?”香漓眉头紧皱,又追问道,“今天这刺客究竟是什么来头?”

烛光下君溟的睫毛投下深深阴影。他沉默得像一尊冰雕,唯有紧攥的指节暴露出挣扎。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等我回来。”

待在这儿除了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说罢,她脚尖轻点地面,化作一道光影,眨眼间便朝着门外飞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君溟望着她化作流光消失在夜色中,染血的帕子从指间滑落。他低头苦笑,喉间又泛起腥甜。

方才她凑近时,发丝间淡淡的梨花香还萦绕在鼻尖,可转眼就只剩满室冷清。明明疼得指尖都在发抖,却还要强撑着安抚她,结果换来的只有几句冷冰冰的质问。

“倒是半点心疼都不肯给……”

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抱怨,尾音却软得不像话。

约莫一刻钟后。

君溟低沉的嗓音划破沉寂。

“皓祯殿下。”

阴影如水波般荡漾,玄色锦袍拂过青砖地面,带起几片零落的海棠花瓣,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故意踩碎其中一片,发出细微的脆响,看着君溟无意识攥紧被角的动作,眼底闪过玩味的光。

皓祯就这样从暗处踱步而出,指尖把玩着一片海棠花瓣,粉白的花瓣在他苍白的指间显得格外艳丽。

“她呢?”

“寻解药去了。”君溟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中,不得不靠回枕上。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行吧,给你解药。”皓祯轻笑一声,随手抛来一个青瓷小瓶。

君溟抬手接住,瓷瓶冰凉的温度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殿下知道这是什么毒?”

皓祯俯身,金纹暗绣的衣摆垂落床沿。他像香漓方才那样凑近伤口,鼻翼微动,“浮生劫嘛,一种复合型毒素。其中的孔雀胆,会让伤口泛出孔雀蓝色,看着极为吓人;血蒺藜则会故意引发剧烈咳血的症状,太医院的人来给你检查,大概率会诊断你中了断魂散。”

他手指突然按在君溟心口:“你知道这毒最精妙之处在哪儿吗?里面还有一种毒叫相思子,它藏在雪蟾衣之中,一般的医师根本发现不了。而且雪蟾衣会随着体温逐步释放毒素,三日后若得不到真正的解药,相思子便会转为一种慢性毒。”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烛火诡异地暗了一下。君溟额角渗出冷汗,却不肯先移开视线。

“萧临是从哪儿搞来的这毒?”

“我提议的。”君溟闭了闭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青黑的阴影,“位于羌州西南的瘴雾谷,常年被五彩毒瘴笼罩,外人极难深入。那里与外界往来极少,但偶尔会有毒经、蛊谱因战乱、盗墓或是叛逃者而流出。”

“胆子不小。”皓祯轻嗤一声,“萧临虽已将你视作心腹,可终究还是疑心更重啊。”

君溟神色坦然,沉声道:“他让我服毒表忠,我便将计就计。如此一来,既能表面重伤,换取皇帝的信任,又能让他以为可以通过后续解毒来牢牢控制我。”

实际上,那刺客可是得了萧临的死命令,下手毫不留情。君溟心知肚明,这场刺杀背后藏着双重算计,若刺杀成功,便趁乱扶持太子上位;若失败,他也能凭借护驾之功获得升迁。

这就如同围棋中的“双叫吃”,无论皇帝如何应对,萧临这一方都已占得先机,稳操胜券。

好深的心计。

“既然你是站在本皇子这边的人,我自会保你安然无恙。”皓祯拍了拍他的肩,“服下这药,毒素尽消,但伤口会维持毒发假象。”

“多谢殿下,没想到殿下竟对这种毒也如此了解。”君溟微微苦笑,“有时候,你和香漓的行事,当真让我难以捉摸。”

烛夜暗自感叹,香漓说的果然没错,敏锐又聪明。

那是在从蕙州接回慕娇莹后的第三个夜晚,恰在君溟首次拜见萧临的前夕。

月色如霜,将镜水楼的飞檐勾勒出一道银边。君溟踏着满地碎影匆匆而来,腰间玉佩在疾行中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他停在楼台转角处,望着那个凭栏而立的背影——皓祯的玄色锦袍在夜风中微微鼓荡,宛如一片不祥的阴云笼罩在皇城之上。

“五皇子殿下。”

他的声音很轻,却惊落了栏杆上一滴夜露。

皓祯转身时,指尖还捻着一片半枯的海棠花瓣。月光下,那张俊美如谪仙的面容闪过一丝讶异:“哦?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臣……”君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过是循着落花而来。”

“看来你知晓的事情不少。”皓祯微微挑眉,眼中多了几分兴味,“想必不是来赏月的?”

君溟神色凝重道:“殿下曾言,若遇困厄,可来寻个出路。”

“自然。”

得到肯定答复,君溟开门见山地说道:“宰相此前三番两次暗示我投身其麾下,我都一一婉拒。只是如今形势所迫,已由不得我拒绝。”

“萧临确实是这般行事作风。”皓祯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君溟抬眸,目光坚定:“君贤者,其国治;君不能者,其国乱。当下太子无德无能,难堪治国大任;宰相更是狼子野心,妄图操控朝政。一旦太子登基,以其好大喜功之性,必然穷兵黩武,届时百姓将永无安宁之日。”

说到此处,君溟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若只是我一人,倒也无所畏惧,可我不能拿家人的性命去冒险。皓祯殿下,依我之见,您心怀天下、睿智仁厚,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皓祯静静地听完,目光在君溟身上打量片刻,缓缓开口:“其实你跟着萧临,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他对自己人确实颇为优待。虽说我深得圣上宠爱,但嫡庶有别,在这场储位之争中,我也未必能胜过太子。”

话锋一转,皓祯目光灼灼,直直地看向君溟:“况且,萧临既然有心拉拢你,我猜他必定会许下一个让你难以拒绝的条件。你确定自己能抵挡住这份诱惑?”

君溟一字一句道:“我心意已决,恳请殿下明示。”

“你倒是个拎得清的人。”皓祯微微颔首。

“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记忆如潮水退去,烛光重新在君溟眼中聚焦。

“当真不能告诉她?”君溟抬眸,目光如刃般直刺皓祯眼底。

皓祯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怎么,怕她生气呀?”

君溟喉结微动,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欺瞒于她……终是亏心。”

“你我何曾刻意相瞒?”皓祯慵懒地倚上身后的朱漆雕柱,月光在他玄色锦袍上流淌,“以她的心思,若真要追查……”

“她迟早会知晓。”君溟声音沉如寒铁。

“况且——”皓祯忽然轻笑,袖中滑出一支玉簪,正是香漓平日惯用的样式,“她这个人啊,其实更看重结果,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她不会太生气。”

君溟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支簪子上:“殿下对她倒是了解。”

“自然,我可没少惹她生气,次数多了,自然就摸透她的性子了。”皓祯将玉簪举到灯下,暖黄的烛光透过白玉,映得他指尖几乎透明,“她这人单纯又好懂,有时候真的挺可爱……”

话音未落,君溟突然暴起。

染血的衣袖带翻烛台,黑暗中寒光一闪。等烛火重新亮起时,那支玉簪已经抵在皓祯喉间,尖锐的簪尾刺破了一点肌肤,渗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皓祯殿下。”君溟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眼底却翻涌着血色,“在香漓之事上——臣,绝不会让。”

皓祯不闪不避,反而向前倾身。血珠顺着簪子滚落,在他玄色的衣领上洇开一朵暗花。

“那便拭目以待?”

君溟放下玉簪,指节发白,声音低哑:“还有,她很可爱,臣比殿下更清楚。”

皓祯静默一瞬,忽而笑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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