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内,温别衣正在给梅疏风上药,她眉关紧锁,“这要是留疤,看着真难受。”
梅疏风无言地凝视她,刚说不是见色起意,现在又心疼他的容颜。
“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好东西被毁本就可惜,我可不是说只喜欢你的脸。”
也许一开始是被容貌吸引,后来是相谈甚欢,如今她却是好奇,好奇梅疏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从前听旁人说他是一个死板的书生,不知变通,难以沟通。
可接触下来,她发现梅疏风并非不懂那些东西,而是不去理会,还装作不懂的模样去敷衍人。就好似方才,他不愿意掺和她同季应崇的事,并非他不会应对,在她暗示后,梅疏风却可以做得很好。
这样一个人,最大的愿望竟然是得道成仙,他想飞到哪里去?
“公主,我们之间没有姻缘,也不会有结果。”
“我说要和你有结果了吗?”
梅疏风一哽,这种事上他总是争辩不过公主。
“公主莫要戏耍人。”
“谁耍谁,你心里不清楚吗?当初是谁非要引起我注意力的?”温别衣故意在手上使劲,看见他轻微抽动嘴角,心下畅快。
“这药是特制的,大概不会留疤,我救了你的脸,从今以后你的脸就是我的了,你不准再私自毁坏。”
梅疏风冲她一笑:“我没有伤害自己的癖好,公主放心。”
温别衣收起药膏,满意地欣赏一会自己的上药成果。
“还有,你明明足够聪慧,为何总这么信命?张口闭口就是顺应天道的,未免太懦夫。”
梅疏风辩解道:“那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温别衣与他对视,“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不喜欢公主,梅疏风垂下眼眸,只不过,若等沈华清回来之后公主恐又要变心。那时,他又当如何自处?
还不若就维持当前的关系。若胡乱插手有违人伦,召来祸端,害了公主就得不偿失。再者,公主和沈华清本就天作之合,他前世已经彻底领教过。
“公主,我不可犯色戒。”
“你要当的是道士,又不是和尚,何来色戒一说?”
梅疏风坚持道:“不可就是不可。”
好在今世的公主不若前世强势,闻言也只是瞪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若是前世,他现已经跪在地上同公主告罪,还要被公主幽禁。
此后几日,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这事。温别衣本就骄傲,被拒绝两次哪还会再贴上去、
公主府来了两位客人,一个熟悉,一个陌生。
杜子游带着江心玥上门来,两人俱是忧心忡忡。
原来是江心玥卖的石黛出了问题,好些人脸上都起了红疹,是买的桃胶有些里面发霉,未能看出。而这货源来自李氏商会,虽说是李氏旁系,但真正撑腰的是何人,众人心知肚明。
温别衣沉吟片刻,道:“你们来寻本宫,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不是简单的销卖劣质品?”
“李氏商会声誉一向很好,还常施粥救济穷苦人家。”江心玥苦笑,“民女遇到此事,说出去怕是没人信是李氏商会的错。”
“方才,李氏商会的当家李恩来和民女商谈,明里暗里想让民女同商会合作。他们想要民女所研究的配方,左右民女的声誉被毁,无法做下去,是料定民女只能同他们合作。”
“那你是想让本宫如何助你?”
江心玥坚定道:“民女想要告上官府,可没有讼师敢接民女的案子。民女想其中的曲折,当是和官场有关,民女只是商人,不懂这些事,因而想问公主,这世间可有能接这个案子的人?”
讼师吗?温别衣不太了解,本想说等她去问下相识的朋友,忽然想起一人。
“本宫对讼师相关不曾涉足,不过,你若想找敢接这案子的人,本宫倒是想起一个。”
杜子游一脸好奇:“谁?”
梅疏风接话:“万怡。”
温别衣觑梅疏风一眼,这人还真是自己肚里的蛔虫。
“对,正是万小姐。想必你们都听过她的事迹。”
江心玥有些为难,道:“可民女不了解这位万小姐,只听说她性情古怪,怕是出钱请不到她来。公主可知她喜好?”
喜欢亲人?温别衣沉吟,道:“她,喜欢美人。”
梅疏风闻言看向他们,道:“你们把她想得太偏颇了,她没那么古怪,也爱财。万家不给她月例,她又要过得潇洒,私下里给不少学生代写课业。不过她身在国子监,为求安稳,向来是给其他学院的学生代写。”
“有一回被更北学院的夫子察觉异样,她写得太出彩,完全不是那个学生的水平。夫子让我来评判那份课业,我也有几分好奇,便一路追寻线索,才知是她在代写。”
温别衣奇道:“那你和她相识?”
“算不上,说过几句话而已。不过,以我之见,江小姐这单生意,价格合适,她自然会接。这种挑衅权贵的事,她最是喜欢做。”
看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前世的江心玥并没有碰到这件事,而是在之后嗅觉出问题。梅疏风凝神,目前的江心玥还未把事业做大,季应崇失去公主这颗棋,急需用别的方式壮大自己的势力,才会想把江心玥收为己用。
要知,江心玥可是和不少贵女贵妇的关系甚好。前世,她以此拿到不少情报帮公主,这才被季应崇盯上,下毒使其失去嗅觉。
“行,那明日我带你去寻万怡。”
江心玥目光盈盈,语调恳切:“民女多谢公主。”
她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表面是花鸟的纹路,道:“公主,这是民女所研制的仙色粉,平时沾在身上看不真切,但遇油显色。也许公主能用到。”
温别衣接下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看着普普通通。她又合上,“还挺稀奇。”
杜子游称有事要和公主商谈,让江心玥先行离去。
“公主,你认为,这是季应崇的手笔,还只是李谦的意思?”
“是或不是都好,我们只需顺着这条线,把人揪出来。”
“有一件事,我方才就想问了。”杜子游凑近梅疏风,“你这脸是怎么?季应崇把你这个奸夫给揍了?你打不过季应崇?”
温别衣插话:“他会武功吗?我没听说过他习武。”
“练过一些防身,和长宁侯比起来自是不如。”梅疏风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
温别衣:“你不喜习武?”
习武么?称不上喜欢不喜欢,只不过他本就喜静不爱动,舞刀弄枪这种大开大合的事,他不会热衷。
“我于此道天赋一般,那便也不必费心,总归再练也就是普通人水平。”
“明日我同江小姐去见万怡,你既和万怡是旧识,你去吗?”
梅疏风断然推拒:“不必,万怡此人,非必要,我不愿同她交谈。她举止轻浮,讲话孟浪,相处起来甚是麻烦。”
“也是,你破了相,出门难免引人非议,还是先把脸养好。”
公主未免太在意自己的脸,梅疏风不自觉去摸脸上的结痂。
梅疏风未免太不在意自己的脸,温别衣深感此人的常识和一般人有异。
万怡的住址算好打探,温别衣很快就得知了地址。
长末巷最里面一间,两人路过一整个巷子的摊贩,才到万怡家门口。
江心玥敲门:“请问万小姐在吗?”
“来了。谁啊?”
门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在江心玥没见到万怡之前,她根据众人描述,以为万怡会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而面前这开门之人,她眉目清秀,美得很淡,个子也不高,人又清瘦,让人生出一种看妹妹的感觉。
可她神情又全然无一丝让人生怜,而是一种气定神闲的风度。
“公主?这位是?”
万怡眯眯眼睛,认出温别衣,又看着江心玥,这位姑娘她素不相识。
“今日是江小姐寻你,本宫不过是帮你们牵线,无需多礼。”
温别衣说无需多礼,万怡就很随意。
“两位请先进来说事。”
待江心玥说明来意后,万怡应得很爽快,“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江心玥一喜,道:“万小姐有何需求,尽可以提。”
“我要亲一下你的脸。”
江心玥懵了,指着自己,“我吗?”
万怡颔首。
“那万小姐请吧。”江心玥大大方方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做生意之人,最需脸皮,只不过是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万怡眉毛轻轻抬起,“算了,没意思,不想亲了。”
看来这万怡只是喜欢作弄人,温别衣一想,换做是如黛,肯定是万般为难,扭捏羞涩,就不会让万怡觉得没意思。
万怡给自己倒杯茶,打个哈欠,“说正事吧,你既是说商会故意陷害你,你有证据吗?”
江心玥叹气,“证据还在搜寻。不过已经有眉目了,桃胶生霉,那在仓库的储藏时间定然不对,得拿到商会仓库的登记册,才能确定时间有异。但也不知这登记册,他们做过手脚没,还是得寻些人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