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马车在糕点铺前面停下。
月尽欢慢悠悠下了车,阻止了素心英娘二人跟着自己下来,走到门前拍了又拍,好久之后才有人前来应门。
“客官,不好意思,今日不开门的。”门内传来了掌柜的声音。
“我知道,但是有东西拉下了,麻烦掌柜开门。”月尽欢冷冷说道。
门里一时没了声音,掌柜有些不确定地问:“姑娘可是早些吃了蛋奶酪的……”
“嗯,不错,那蛋奶酪味道倒是让我……印象深刻。小女子站在外面半日了,可否容在下进来一叙?”
门被打开,掌柜的一脸不安的神情:“是我失礼了,姑娘请进。”
月尽欢被掌柜让了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在中午的位置上坐下,淡淡说:“掌柜的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
“……先恭喜姑娘脱困,看姑娘的样子并没什么大碍,实在是万幸。”掌柜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但是如释重负的样子却做不得假。
月尽欢看在眼中,语气也不禁软了两分:“有点本事傍身,自然无碍。”
“黄家父子已经被我收拾了,你不用再担心妻女出事。官府也有出手,今日之后府尹也会更加上心,这般大肆掳掠女子的事情,大抵不会再发生了。”
看着掌柜瑟瑟发抖的样子,月尽欢失笑:“您不用怕,之前那管事来找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心怀不轨,也有防备。你那碗蛋奶酪我是知道吃下无碍才吃下的——与其说是你把我迷晕,不如说我是将计就计。你是被胁迫的,我不怪你。”
掌柜的坐下给二人倒了茶,顺手拿出了两碟刚出炉的糕点:“多谢姑娘体恤小人,实在是……诶,身不由己。但是小人对不起姑娘也是真的,若是有什么小人能做的事情,还请姑娘明言!”
月尽欢本想说不必,话到嘴边顿住了,想了想说:“那我跟你讨两张方子吧。”
不多时,月尽欢走出了铺子,拎着几大包东西上了车。刚一进入车厢就被素心英娘二人热情扑倒,好一通感谢,费了不少力气才挣脱二人的禁锢找了个角落坐下。
白刘二人辨认着自己买的东西,白素心的余光瞥到月尽欢正拿着两张墨迹未干的纸正在细细读着。
白素心好奇,看了一眼:“麦草,糯米粉,豆沙……是个糕点方子?”
“嗯,帮了店家个小忙,就讨了这方子当报酬。”月尽欢不动声色收起了方子,解释道。
“这样啊,”白素心不疑有他,“不过尽欢你还会烹调?等你做出来记得让我尝尝哈。”
月尽欢很没诚意的答应了,刘珋英也收拾完了手上的东西:“哦尽欢,汪捕头让我提醒你明日记得去武林大会。”
“嗯?”月尽欢努力抬了抬眼,她实在是太累了。
“明日就是议事会议了,汪捕头说你既然得了魁首的名头,也有身份可以进去,别浪费了。”
月尽欢没说话,眼睛转了转:汪量是知道自己对这些事情没兴趣的,但是还是劝自己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那明日便去看看吧,月尽欢伸手捂嘴打了个呵欠,好累。
………………
虽然是岳复的马车,但是自己和岳复的关系最近,月尽欢不得不把自己放在了主人家的位子上,先将白素心和英娘一一送回了各自下榻的客栈,最后才让车夫把自己送回齐运客栈去。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月尽欢摇摇晃晃下了车,叮嘱车夫提醒岳复早些回来别在外面乱晃。背着手进了客栈,月尽欢才发觉今日虽说是逛街,但是竟是一样商品也没有购买。
倒是从糕点铺掌柜处求来的方子,以及丁宁托付给自己的沙银镯子这两样算当上是意外收获了。
因为想要先睡一会儿缓缓,月尽欢婉拒了客栈掌柜要给自己上晚膳的好意。上楼看了看燕归尘的房间,天色尚早,没有烛火光靠在外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月尽欢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估计是还没回来。
没有多想,许是武林大会还没结束,又或者是结束了但是师傅有别的事情耽搁了。月尽欢也不担心,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能跑丢不成。挂上门栓,褪了鞋子和外衣躺上床,随手抓过被子搭在了肚子上,月尽欢闭上了双眼。
临睡之前月尽欢还在想,可别睡太久,睡太久了晚上又要睡不着。但是月尽欢几乎是几个呼吸后就深深沉入了梦中,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睡到什么时候合适,房中就响起了轻鼾声。
直到入夜,小二又来敲门。
没有安神香的效果,月尽欢倒是很快被唤醒。昏昏沉沉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得了些清醒和力气,出声问小二:“何事。”
夏日有些热,月尽欢睡得脱水,本来就嘶哑的声音变得更干涩了。
“太好了客官您在呢。”小二有些着急,“您对面那位姓燕的客人在大堂里,似乎还受了伤……”
小二还没说完,客房门被女子啪一下打开:“你说什么?受伤了?”
“对的客官,燕客官说请您下去帮忙处理一下,记得带上……”
话还没说完,月尽欢就关上了门,弄得小二一脸无奈:这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怎么行事如此风风火火的?
不过十数息之后,门就又被打开了:外衣只是凑合笼在了身上,用腰带随手一束,都称不上穿,只是不让里衣不漏出来罢了;侧身伸手去旁边的大箱子里够着什么的同时还用脚勾开门——也就是人不能分合,不然这姑娘只怕是恨不得把自己切成几瓣处理事情。
月尽欢从大箱子里摸索出个一尺见方的药箱,往肩膀上一甩,沓着鞋子就往楼下跑,门都没顾得上关。
小二愣了一下,帮月尽欢带上了房门,自己摇摇头去干别的事情了。
月尽欢哒哒哒哒跑下楼梯,还差点被鞋子绊了一跤,远远就看到燕归尘刘霜叶和静心三人在大厅角落坐着,这才稍微放心了些:人能好好自己坐着,那便不是什么大事。
走到了几人面前,月尽欢快速扫视了一眼:静心神完气足没有伤口,只是看起来焦急,估计身体无碍;刘霜叶面色有些发白,肩膀胳膊的衣服有破口,漏出了里面渗血的纱布,但是既然包扎好了应该也不着急。
至于燕归尘,月尽欢一眼过去被吓了一跳:没有明显外伤,但是……满头是汗,呼吸急促就罢了;面带黑气,手上也有好大一处黑斑——这是中了毒了?
月尽欢放下药箱,一边打开箱子把东西往外摆一边问:“两位前辈,到底发生什么了,师傅他中了什么毒?”
“……快把百解丸给我一颗。”燕归尘显然没有余力解释太多,然后继续闭嘴,专心用内气压住毒素。
月尽欢神色一凛,竟然已经需要动用百解丸了吗?知道事急从权,月尽欢没有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快速拿出了小瓶,往手心倒出一颗:“师傅,张嘴。”
燕归尘闭目张嘴,月尽欢一弹指以柔劲将药丸弹入了燕归尘嘴里。不知道一颗百解丸是否能够压住燕归尘中的毒,月尽欢也不敢收起药瓶,而是从箱中翻出了纱布药酒和金创膏递给了静心:“心姨,刘前辈伤口的血已经从纱布透出来了,可能是先前没处理好,麻烦您帮刘前辈处理一下吧。”
刘霜叶本还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来就好。静心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年轻时血气方刚不见你们不好意思,跌打损伤都来找我处理,年纪大了屁事这么多,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月尽欢一怔,静心这几日素来都是温和的样子示人,现下这口气却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的,看得出来怨气不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静心憋火成了这幅样子。
服下药丸后,月尽欢一直盯着燕归尘的脸色:这药制成之后两人只试了一次,用的也是普通的毒药,因着材料成本太高,连燕归尘都有些肉痛便没有多试。这次燕归尘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倒是正好试试功效——这药也确实如同二人估计的一般药效迅速,燕归尘服下后不多时脸上的黑气就散去了打扮。燕归尘缓缓收功,盯着自己手上的黑斑问:“还剩多少百解丸?”
月尽欢晃了晃小瓶子,将其递给了燕归尘:“大约二十多枚吧。”
燕归尘接过小瓶从瓶口朝内看了看:“足够了……那还好,还来得及。”
静心给刘霜叶拆了绷带,听到燕归尘这话,手上擦着药酒的手不知不觉加了几分力道,刘霜叶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很难看却也不敢说话。
静心在背后没注意到刘霜叶的表情,手上的力气不减:“哟,还好有百解丸,还好还来得及,姓燕的你是不是忘了你中了这毒我们仨紧赶慢赶回来的?”
在静心翻着白眼,充满怨气的讲述中,月尽欢才知道了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今日的先达擂,自己这好师傅一个人挑战并击败了二十多个各个门派的长老甚至掌门——包括印随和陈源二人,也都被燕归尘打了一个狠的。
正准备挑战朱贤,不知道哪里来了个黑衣人。说是和中原武林有仇,上来就放蛊虫,众人才发觉那是个黑苗。
“说是和中原武林有仇,但是进了场之后放出蛊虫却是朝着我们几个来的。”静心冷笑,“若说不是朱贤安排的,我才不信。”
静心往刘霜叶的伤口上倒了点金创膏,用干净纱布将其匀开:“然后你这好师傅,看到蛊虫他不跑……嗯?这金创膏是不错。”
虽然短暂的被药物的品质分散了注意力,但是很快就又想起了燕归尘做的蠢事。静心横不得一指头戳到燕归尘头上:“非要和蛊虫硬拼,能的他。”
“啧,这不是几剑就灭掉了吗,一转蛊有什么好怕的。”燕归尘还在嘴硬,惹得静心更是恼怒。
“是,燕剑侠剑法无双,人家放几只你砍几只,最后惹得人家放出镇族的三转蛊,中招了吧?”
静心指了指燕归尘的手上的黑斑,对月尽欢说:“这就是那三转蛊做的好事了,虽然你师父抓住机会把三转蛊也给处理了。”
月尽欢也皱着眉瞪了一眼燕归尘,做徒弟的说这话真是不合适,但是——活该!
素日里叽叽歪歪跟自己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什么做事不能冒进,但是落到自己头上这么莽。
“所幸那三转蛊似乎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可怕。”静心叹了口气,有些无力:“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快,也没有那么毒,不然你师父真不一定能坚持着回来。”
“话说回来,你这百解丸吃下去怎么手上的黑斑没消呢。”静心皱眉。
“……你忘了我之前给你百解丸的时候说的话了吗。”燕归尘有些没底气:“这百解丸对于绝毒和蛊毒都只有抑制之效……”
静心睁大眼睛瞪着燕归尘,燕归尘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估摸着一颗能抑制七日……”
“燕归尘!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夜空,惊扰无数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