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月尽欢和静心二人齐齐冷笑着看着燕归尘,看的燕归尘头上冷汗不住滑落。
也怪不得这二人对燕归尘意见这么大,两人都在燕归尘身边待了不少年月,也时常被燕归尘的随性搞得手忙脚乱,心下不爽之余还不得不为其收拾烂摊子。
往常倒也罢了,不过是处理起来麻烦些。但这一次燕归尘随性之下却把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境,这二人自然气的七窍生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消解的。
处理好伤口的刘霜叶早就想用英娘独自在客栈自己不放心当借口离开,可是被燕归尘在桌下死死拽住他不让他离开:开玩笑,如果没有刘霜叶在场,面前这两只母老虎恐怕要把自己撕成十八块了!再说了,他也好意思说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客栈,糊弄鬼呢!
静心含怒拍桌:“燕归尘,你说你也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如此冲动无谋,你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的徒弟好好当个榜样!”
“心姨您此言差矣。”月尽欢冷冷一笑,轻车熟路接下了静心的话头,并且狠狠给燕归尘来了一刀:“师尊这不是给我当了反面教材了?想来是因为我快要出门游历了,他打算用自己的性命给徒儿好好上一课……不错,当真是振聋发聩,终身难忘。”
“这么说倒是误会了你师父,没有体谅他的一片苦心,”静心呵呵两声,对着燕归尘温柔一笑:“我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对不住燕大剑侠了,是我有眼无珠,没能理解阁下的苦心。”
燕归尘被这两个女人一阴一阳的配合弄得浑身不舒服,虽然没有底气,但是还是小声抗议着:“你们差不多得了!中毒的是我好吧!”
“诶您还知道是您老人家中的毒啊。”月尽欢似乎不顾及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轻描淡写的一点不着急,我还以为是别人中了毒呢。”
燕归尘咬牙切齿,小样,仗着有静心在场自己理亏大放厥词……你等着吧你,图一时口快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捏了捏眉心,燕归尘说:“这毒真不是大事,有百解丸压制,我只要去一趟苗疆就好。”
“你当苗疆是城北的野山吗,想去就去。”自从燕归尘冒进中毒之后,静心一时间竟完全不敢全然相信燕归尘的话了,生怕他自己把自己作死,于是细细的揪出了细节盘问道:“苗疆被众山从中原分割开,要去苗疆得从北疆绕过群山再一路西南,最后还得跨过大江才能到达苗疆之地,这一路可不轻松。再者说了——到了之后你打算怎么说服苗人给你祛毒?”
“那肯定是拜托碧竹啊。”燕归尘大喇喇地说。
“碧竹?她倒确实是苗疆人,但是你们还有联系?”静心狐疑,苗疆被群山包围,交通不畅,纵然是最优秀的信鸽也必然不可能跨越群山飞到苗疆传信,燕归尘又怎么可能和碧竹有书信上的联系?
“倒是没联系,但是十年前分别的时候我曾经跟她深聊了一次。”燕归尘摸摸下巴,“她在苗疆颇有些身份,但是行走中原的时候隐瞒了——我答应了不告诉别人就不细说了,反正祛毒应当不是难事。”
“行吧,就当你有把握能找到苗疆人给你解毒,但是去苗疆不得花上一年半载?按照尽欢先前所说,你只有二十多枚百解丸,一枚可撑七日,那你只有不到半年时间用来赶路。”静心捏着手指头算道,摇了摇头:“还是太冒险,依我看你应当收集药物再制些百解丸,等手上宽裕了然后再出发。”
“……你真当百解丸是糖丸说搓就搓啊。”燕归尘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静心在自己中毒之后就突然变得傻乎乎的,“收药,炮制,提取,成丸……甚至人手多了制作的速度也不会提升太多,制这药就是单纯地耗费时间。”
静心叹了口气,也意识到了自己提议的不现实,无奈道:“也是,效果逆天的药物不可能轻松做出来,是我想当然了。”
“而且也不用一年半载。”燕归尘挠挠头:“碧竹告诉了我一条密道,可以直通苗疆。她还给了我一枚信物,说是那苗疆密道有人把守,出示信物之后就会有人直接带我去见她。”
“……这么看来碧竹的身份确实大有来头。”静心见事情还没有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冷静了下来,不禁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早说,让我们平白跟着担心……那你明天就出发吧。”
燕归尘眼睛一翻:“我还没来得及说呢,你们娘俩对我就是一顿怼……而且怎么就赶我明日出发了,你怎么不让我现在就出发呢。”
“……也不是不行,尽欢,帮你师傅收拾东西。”让燕归尘没想到的是,静心竟然当真了。一言令下,就连月尽欢都听话地站起就要去收拾东西。
“回来回来回来。”燕归尘开始头疼了,这娘儿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不急这一两天的,等大会结束我再出发,来得及。”
“……还惦记着那破武林大会,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馊招。”静心觉得燕归尘简直是不知道轻重,性命大事他不在乎,却偏偏惦记着武林大会。
燕归尘畏缩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明日就是所谓的议事了,朱贤明天肯定会露出狼子野心,不然也不至于今天用这么蹩脚的方法暗算我非要逼我无法出场。这蛊虫恐怕也是冲着要我的命去的,只是他肯定没想到我真的能压住蛊毒。”
想到这里,燕归尘冷笑两声:“先前我中毒的时候,他虽然围上来装作关心,但是眼底可都是幸灾乐祸奸计得逞……这暗算我的仇怨我可憋不下去。”
“现在他估计有八九分的信心明天我不会出现,我正好悄摸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燕归尘得意洋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计划。
月尽欢和静心对视了一下,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静心:你师父最近几年都这么小孩子气吗。
月尽欢:师傅他年轻时也这么幼稚吗。
齐齐的叹了口气,静心知道自己劝不动,干脆站起来说了两句气话:“随你随你,一把年纪了,从来不知道稳妥怎么写。”
然后拽着刘霜叶就走了,连道个别都懒得说。
月尽欢和燕归尘面面相觑,月尽欢折腾了半日,感觉也饿了。招手跟掌柜的要了两份晚饭,自己趁着机会把药箱收好。
“你们今天干什么了。”燕归尘有些无聊,摩挲着手上的黑斑,问道。
月尽欢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今天的事情,合上了药箱:“……差不多就这样。”
“郑折枝……好像是听说过这个小辈。”燕归尘皱了皱眉,没往心里去,“你倒是胆子大,都知道有蒙汗药了还敢往嘴里送,要是真出了事情我这把老骨头可没法救你,更何况也没人知道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就算追查也只能查到糕点店罢了。”
月尽欢把药箱放到一边,接过了跑堂送来的晚饭,呵呵一声:“这话轮得到师傅你说吗?”
燕归尘一愣,才想起来自己也犯了一样以身犯险的错误,甚至月尽欢好歹全须全尾回来了,到时自己身重蛊毒,只能靠药丸抑制呢。
老脸一红,燕归尘装作没听到,说:“虽然这次把人救出来了,也把黄家父子抓住了,华州城应当能安稳一阵子,但是我倒不敢太乐观。”
月尽欢皱皱眉,吃了口饭:“怎么说?”
“简单,黄家父子不过是中间办事的人罢了。往上应该还有人庇护,现在这个人不管是你还是岳复又或者是府尹,应当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不,或许邓府尹有猜测吧。”
“至于下游,能形成产业,可见这门行当获利不小,没了黄家父子垄断,一时之间众人不敢顶风作案,但是时间长了总会有人因为利益试探律法的。”燕归尘拽过一份晚饭,“而且这么多救出来的女子还要安顿,说不定从黄家父子口中还能得知一些女子的下落——但是这些女子也是被青楼花钱买走的,青楼真的就愿意将其无偿放回吗?牵扯可太多了,未来还有的是风波不断呢。”
燕归尘拿起筷子在桌上敲敲对其,伸筷刚吃了一口,脸就皱起来了:“怎么这么多香菜。”
“故意让他们给你加的,你可别想着丢掉。”月尽欢笑笑,“特意交代了让他们切得稀碎拌进去的……挑不干净的。”
燕归尘虽然讨厌香菜,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吃,本着不浪费的心思,皱着眉还是吃光了碗盘里的食物。
让跑堂的收了空盘空碗,燕归尘发现月尽欢托着腮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呢。”燕归尘皱皱眉,有点不自在。
“我在想你到底打什么算盘。”月尽欢懒懒地说。
“你什么意思……”燕归尘摸了摸鼻子,刚想装傻就被月尽欢叫破了。
“师傅,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想要隐瞒什么就会摸鼻子。”月尽欢坐直了身子,先前没睡醒就被告知师傅中毒,急切之下没有多想,燕归尘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但是细想想,燕归尘虽然随性,但是真的是会在生死之事上行险的人吗?
更何况关于蛊虫,除了和他亲近的几人,哪怕是朱贤也是从燕归尘处得知的信息……朱贤若是要下暗手,为什么要选一个自己一知半解的手段呢?
说不通啊,每一处都说不通。
燕归尘没说话,月尽欢也不说话,二人对视着,月尽欢也不急,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
咚,咚,咚,敲了十数下,节奏始终如一。
燕归尘笑了:“不错嘛,小丫头。连静心都被唬过去了,倒是被你看穿了。”
“行了,别敲了,怪烦人的……半瓶水的审讯技巧拿出来糊弄你师父,是不是那个汪小子教你的?”燕归尘倒了两杯茶水,自己拿起一杯喝了一口,“看样子确实能试着出去走走了……这样吧,大会之后随为师去一趟苗疆,之后便放你游历,如何?”
“真的?”月尽欢有些狐疑,这老狐狸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不对!
“别岔开话题,你先把话说清楚。”月尽欢指节在桌上狠狠一磕,“……差点被你岔过话题,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燕归尘这次真的惊讶了,惊讶之余也有些无奈:“啧,出来一趟长进不少,行吧,我就给你说一说这两日,为师没说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