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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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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浓时,暖意融融,再不如早春那般干燥。

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热,像刚掉下的蜡烛油滴在衣衫,不觉间就使得身上黏腻。

兰云锦知道从卫霄这里问不出什么来。

且看他那副心事写在脸上的表情,凝重,像团团乌云压着,阴沉沉的。

兰云锦不好猜度裴业的心思,但卫霄却不难揣摩,只怕今日他是在裴业那儿听到些恼人的话——

但裴业并不是不计后果的,手里又无确凿的证据,怎么也不该直接向卫霄坦露。

再想起白日阿姐的脸色煞白……大抵是被惊吓到了。

若事态已经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阿姐断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兰云锦思索间,手指理了理衣领,湿涔涔的汗,贴在身上。

她正想开口唤枇杷去倒浴桶的水。

“是要沐浴?”

卫霄的声音如凛凛冷风,吹在她的面颊。

偏他这道人墙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前。

兰云锦的视线被卫霄占满,除了在床榻上,他二人极少挨的亲近。

她抿唇,道:“是。”

皂香、独有的气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茁壮,燃火似的热烈。

卫霄这人不傻,相反,他顶像他那匹千里马,个性乖张,不易驯服,精力又旺盛。

可若真是匹能驯服的马,兰云锦倒不用为此左思右想地应付他。

她不能够坐以待毙了。

先前只想着按兵不动最妥帖,不特意为交换身份而遮遮掩掩,显得欲盖弥彰。

兰云锦欲要起身,卫霄的手掌却落在她肩上。

卫霄道:“我帮你。”

兰云锦一顿,有些受惊。

她若不仰眸,看见的便是卫霄的下腹,单是一件外袍裹着,里面轮廓时隐时现。

尽管她思绪不停地在琢磨,要如何转移卫霄的注意,拖一天则是一天。

然眼前有这么个东西刺激着,她既移不开眼帘,也暂时想不到要怎么回应他。

在这房里,她做不了上辈子神鬼不怕的老太太,牵着卫霄的鼻子走,亦不能随心做她自己。

兰云锦的手反握住卫霄的胳膊,说道:“夫君劳累一天,妻哪有夫君帮忙沐浴的道理。”

卫霄说:“我去换浴桶的水,不必唤丫鬟来。”

兰云锦这才往上看他,神情困惑:“这些事,不是夫君该做的。”

“那什么是我该做的?”卫霄转身,拿起搭在木架的衣袍,换上,语气如他手中的动作一样干脆,“你我若是夫妻,就不要计较这许多礼节。”

兰云锦没再阻拦他,客气道:“有劳夫君。”

她在马场目睹过小阎王的英姿。

这木桶在卫霄手里不过是把玩的物件,一来一回,毫不吃力。

兰云锦最厌的便是春夏,整日下来,疲困不说,穿着裙裳不透气,到夜里方可解开束缚,在浴桶泡一泡。

今夜卫霄先沐浴,兰云锦略微不自在。

玉蝉和枇杷不见人影,想来是周嬷嬷的功劳。

浴桶的水温适宜,兰云锦心不在焉地搓洗着身子。

要想声东击西,让卫霄对她的身份不起怀疑……不易却也不难。

卫霄他不曾了解、熟悉阿姐,即使有文书在前,可做了夫妻,他能从哪找寻她和阿姐的不同之处?

色令智昏。

尤其卫霄对那件事是有瘾的,若诱发他的瘾,使他自顾不暇,应当没有工夫去在意别的。

今夜若什么都不做,继续置之不理,明日的情形更难以预料。

兰云锦要赌一把。

她涂了皂角,两只手撩水,冲洗掉浮沫。

另一边,卫霄熄灭外间的灯盏,斟酌着裴业和那书童白天的举止。

他至今看不透妻子。

现在冒出一个和妻子相像的妹妹——也许不是什么妹妹。

卫霄打断这复杂的猜测。

他和兰氏有了夫妻之实,她是姐姐或妹妹,都不能改变他妻子的身份。

何况这仅是猜测而已。

但裴业对云英有情是真。

外间的光芒逐一消失,衬得里间幽暗深邃。

卫霄入里间,习惯性的去取酒囊。

将军府的老爷们都是从娃娃抓起,教小郎君吃酒,长大不怕醉酒误事。

若行军至塞北大漠,没有口粮,酒确是能救命的珍宝。

酒水助兴,解乏,上战场的兵士磨刀擦剑后,总要闷头痛饮一壶酒,才能利索地砍下敌军的脑袋。

外人以为武将天生骁勇好战,实则不然。

若无非人折磨的操练,辛辣的酒水鼓舞,死在战场上的白骨数也数不清。

官家不吝啬给军营的弟兄赏酒,上百斤的浊酒,精酿的黄酒,补身的鹿鞭酒。

酒壮人胆,仗自然是好打了。

卫霄见过元帅的副将因酗酒身亡,可官家置若罔闻,照旧每年给各大军营赏酒。

兵士对酒水成瘾,离不开军营。

卫霄发觉到这一点,便慢慢不去吃酒——他取了酒囊,没拧开。

春夜躁动不安,许是哪里来的野猫,在院墙外喵呜喵呜地叫。

那声音难耐,刺耳,若不谙世事的人是听不懂的。

兰云锦出了浴桶。

因着今日玉蝉不在,她忽及备衣裳一事。

不得已,穿了卫霄放在木架的月白锦袍。

兰云锦裹紧锦袍,走向卫霄。

“夫君,我能饮一口吗?”兰云锦的乌发披散,垂在胸前。

她的身子撑不起这锦袍,松松垮垮。

稍微走动,纤细光滑的双腿直勾勾地显露,影影绰绰。

卫霄很清楚酒囊是昨日灌的米酒,他方才也未饮。

那为何他的喉咙像是有烈酒冲击,口齿潮润。

卫霄眸光流转,对着那双潋滟的眼睛,问道:“你饮过酒吗?”

兰云锦嗯了一声,嗓音细腻:“昨日跟婆母和长嫂她们吃了几杯酒,我酒力差得甚远,想着练一练。”

怕卫霄不允,她添了句:“我只饮一口,不会醉的。”

卫霄心神不宁,无法安静思考妻子的用意,鬼使神差地把酒囊递给她。

兰云锦接过酒囊,那只酒囊到了她手里,便大了些——

妻子的手柔软光滑,如果握住他的……卫霄欲念横起,便再难收回。

兰云锦的唇瓣碰着酒囊的出口,她抬头,酒水顺流而倘。

而锦袍失去双手的束缚,倏地敞开。

兰云锦慌忙放下酒囊,被呛的咳嗽,胸前起起伏伏。

那酒囊跟受了惊吓般的,流在她的身上。

有灯盏亮着,躲也来不及了。

卫霄替妻子脱掉外衣,低沉地说:“这件锦袍,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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