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
“不是,”颜叙丞摇摇头,微卷的红色长发像随风涌动的花海,“我是京大附属中学的。”
至于为什么对和叶那么熟嘛,纯属是因为他上高中的时候跟着江明诣一块逃课逃学总能路过和叶,不过这样的经历并不算光彩,颜叙丞也就不特地拿出来说了。
路知谏当然不知道这样的原因,和叶高中和京大附中只隔了两条街,颜叙丞熟悉和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打起了精神:“说不定我们上下学的时候还见过呢。”
路知谏姑且算是半个文字工作者,对这种微妙的缘分敏感又上头,一想到他们可能隔着人群对视过,十几年之后又在异国他乡重逢,路知谏就觉得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可惜颜叙丞没多少文学细胞,他悄悄在心里说,不可能的,那个时候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你还在上课呢。
京大附中最后一节课总是自习。
自习自习,顾名思义就是自己学习,身为年级第一的颜叙丞拉着年级第二的江明诣跑到老师办公室里申请提前回家,理由相当充分:“我已经学会了,在学校里带着并不能让我进步。”
最后……老师当然是把他们两个送回了班里:“你们可以看看书、写写作业,但是不要说话,老实待着不准影响别人知道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颜叙丞跟江明诣下了十分钟五子棋后给她传了张纸条,上书四个大字:咱们跑吧。
说跑就跑,江明诣也是行动派,两个人溜到后墙跟,江明诣跟颜叙丞用散落的石头搭了个简易的台阶,然后三下五除二,就在颜叙丞眨眼间,江明诣就蹲在了墙头朝他伸手:“快上来!”
颜叙丞也想上去,可是这对他来说有点强人所难了,他踩着石头努力往上踮脚,这动作虽然对他的回家大业没有什么帮助,但是成功让江明诣着急的就像油锅上的猴,在墙上抓耳挠腮,可喜可贺,好歹不是全然的无用功。
“哎!你们哪个班的!?”一道圆滚滚的身影正在接近,头顶还反射着可疑的光。
“快走!”
也许是危急时刻爆发了身体里的潜力,颜叙丞向上一跃,右臂撑在墙上,江明诣眼疾手快抓住他的左手往上拉,紧接着一个翻滚,颜叙丞成功上墙。
江明诣率先跳下去:“跳,我接着你。”
颜叙丞没用江明诣接,他长得高,墙面到他脚底也不过三十厘米,轻轻一跃就跳下来了。
“你们两个!”可怜的主任在墙那边喊。
颜叙丞没有半点危机感,还有心情给主人打个招呼:“再见啦主任!”
“颜叙丞!江明诣!你们两个又——”
剩下的话被留在身后,颜叙丞和江明诣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此刻他们正在一家甜品店,颜叙丞眼睛亮亮地等着他的芝士海盐加抹茶玫瑰味的双球冰激凌。
当然,这些话是不好搬出来说给路知谏听的,虽然他逃课又逃学,但还是很注重他的学霸形象的,更何况,看路知谏现在难得开心的样子,还不要打断他比较好。
这家店上菜不慢,也可能是因为颜叙丞一直在跟路知谏聊天所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四方餐桌的左侧靠近中央的位置放了一盘有点眼熟的菜,他没点,但是好像刚才在菜单上看过:“你不喜欢韭菜?”
菜单的图片上有青翠的韭菜点缀。
路知谏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颜叙丞这就看出来了:“是有点。”
和路知谏几次接触下来,颜叙丞自认对路知谏也有点了解,他说“有点”的意思就是“不”,路知谏总是弱化自己的情绪。
颜叙丞没有点破,烟青色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这样啊,我也不喜欢。”
那种陌生的情绪又开始出现了。
路知谏没再说话,只是深棕色的眼睛像融化的琥珀,浓厚的松油流开,就露出了里面藏着的烟青色山水。
人在开心的时候是会不自觉微笑的。
颜叙丞松松地拢了拢脑后的长发,习惯性的去摸右手手腕上经常备着的发圈,谁知却摸了个空,摸了几下只摸到袖子光滑的丝质面料,他往下拉拉衣袖,露出玉白的手腕,手腕上空无一物。
“怎么了?在找什么?”
颜叙丞掏着口袋头也不抬道:“我发圈不知道放在哪了。”
这路知谏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他无措的看着颜叙丞翻找,忽然想起他今天戴了一条浅色丝巾。
路知谏叫住打算去车上找找的颜叙丞,“这个可以吗?”
他手里是一条浅色的绿叶印花丝巾。
“可以可以,真是帮大忙了。”颜叙丞松了一口气,他回到座位上,本想接过路知谏手里的丝巾,没想到路知谏直接走到了他的身后。
“我帮你系,可以吗?”路知谏带着一点磁性的声音从颜叙丞的身后传来。
颜叙丞并没有不喜欢别人碰他头发这样的习惯,只当是路知谏没见过长发的男生好奇,所以想帮他扎头发:“好啊,谢谢你。”
路知谏从没有碰过这么长的头发,更没有给别人扎过,于是拢他头发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揪到颜叙丞的头发。
颜叙丞笑出声:“你其实不用那么小心的。”
路知谏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手上的动作虽然比刚才大胆了一点,但还是很轻,像是在给小鸟梳理羽毛,好像只要碰坏了一根羽毛,小鸟就不能飞翔了一样。
颜叙丞感觉到路知谏在调整丝巾的结,他不知道自己的头发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毕竟路知谏一看就知道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他眼睫轻动,像振翅的蝴蝶,带着一点初飞的不安:“好了吗?”
路知谏有调整了一下,然后长出一口气:“好了。”
颜叙丞用手机相机看了看,只是一个低马尾而已,前面看不出什么一样,路知谏主动道:“我帮你从后面拍下来看看吧。”
“好啊。”颜叙丞直接把手机给了路知谏。
路知谏的动作有一丝迟疑,只有一丝,就连颜叙丞都没有发现,他迅速拍好照片给颜叙丞看,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样?还行吗?”
“特别好看!你是扎头发的天才吧!”路知谏还特地调整了一下结的造型,看起来就像一朵丝堆的绢花,“扎头发的力度也刚刚好,不松不紧正合适,一点也不像个新手。”
“是吗。”路知谏抿着嘴笑得腼腆,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直白的夸奖。
颜叙丞立刻给出肯定:“当然是,很多人一开始扎头发都会把头发弄得像鸟窝一样乱。”
“那你也是吗?”路知谏随着颜叙丞的话想象了一下他头发变成鸟窝的样子。
颜叙丞轻哼一声:“我当然不是。”
等到一点半他们都吃完饭要走的时候,颜叙丞看见一张椅子上放了一个白色的纸袋,他停下脚步:“这是你的吗?”
路知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给颜叙丞准备了一个礼物,他把袋子递给颜叙丞:“这其实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颜叙丞没想到还能收到礼物,他用询问地看着路知谏,“那我打开啦?”
“嗯。”
袋子里面是个盒子,颜叙丞打开盒子,里面垫着一层柔软的黑丝绒布,黑丝绒布上正是一副金丝眼镜,金色的眼镜边流溢着一窝浅浅的光彩。
“这是!”
路知谏声音没有什么变化,“你之前找我要眼镜链接时我答应送你一副,现在我来兑现承诺了。”
颜叙丞其实已经忘了这回事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像什么“下次我送你”、“下次再聚”、“下次一定”都是否定的意思,只不过碍于人与人之间的脸面所以才有这么一个“下次”,可谁都清楚没人能等到这个“下次”。
所以一如既往地,颜叙丞也把这句话当成空气,早就抛在了脑后,没想到路知谏却一直记得,还真的把它当成一个必须要遵守的约定。
路知谏此刻眼睛看着窗外摇曳的几竿竹子,仿佛那竹子上突然开了花似的:“还喜欢吗?”
颜叙丞看的好笑,“喜欢,我可喜欢了,上面这是……”
在镜腿处有不平的痕迹,颜叙丞仔细端详,发现是玫瑰花纹,他直接戴上,笑着问:“好看吗?”
路知谏此刻夸不出什么好话,他感觉自己真是白上了那么多年学,现在只能憋出一句:“好看。”
真的很好看。
路知谏开传媒公司,旗下也有不少艺人,即使路知谏并不亲身进入那个大染缸,但染缸里的颜色总是见过不少,在以美人出名的娱乐圈里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颜叙丞。
他也并非没有夸过人,对着别的人话就很流利,就跟呼吸一样自然,自然到有时候路知谏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面对颜叙丞的时候,颜叙丞……
颜叙丞是跟其他人都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