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掠过烽燧时,最后一车铁蒺藜刚埋入官道。乐正海勒马立于山脊,看着匈奴骑兵如黑潮般漫过谷地。马鞍上悬挂的青铜铃铛纹丝未动——合成人斥候早已在十里外布下铜丝铃网,此刻寂静反而成了最刺耳的警报。
"三百轻骑,半数披皮甲。"鹤和辉伏在岩缝中,弩机准星锁住领头者的狼头纛,"左大都尉的嫡系。"
乐正海摩挲着马鞭末端的玻璃坠饰,那是前日从晋阳换回的翡翠赝品。他忽然甩鞭指向西侧沙丘:"让破甲铁卫掀了那面坡。"
地动声闷如滚雷,合成人士兵们挥动鹤嘴锄凿击岩层,砂石簌簌滑落间,露出埋藏的青铜齿轮,匈奴前锋察觉异响时,整片沙丘已如巨兽翻身般轰然倾塌。
烟尘蔽日的刹那,鹤和辉扣动了弩机。
箭矢并非射向敌阵,而是钉入谷地中央的孤树。树皮迸裂时,暗藏的铜管喷出刺鼻黄烟,受惊的战马扬蹄嘶鸣,匈奴骑兵阵型大乱,破甲铁卫趁机从两侧岩壁索降,玄甲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青铜光泽。
"退!退!"左大都尉挥刀劈开烟雾,却见那些"伏兵"并不追击,反将某种黑色陶罐掷入马群。罐体碎裂时溅出的粘稠液体沾上马尾,合成人随即点燃火箭。
火焰腾起的瞬间,乐正海闭目嗅了嗅风中的焦臭味:"猛火油混了硫磺,够他们记半辈子。"
鹤和辉却盯着某个落单的匈奴骑兵,那人正用弯刀挑起燃烧的沙土灭火,动作熟练得不像游牧部族。少年弩机微移,箭矢穿透那人右肩时,合成人已如猎豹般扑下山崖。
被俘的骑兵押入地窖时,鹤和辉正在研磨药草。
"乌桓人。"他掀起俘虏的皮甲,露出胸口狼头刺青下的旧疤,"这刀法是辽东游侠的路数。"
乐正海把玩着缴获的青铜腰牌,忽将药杵砸向俘虏膝窝。对方闷哼一声,脱口而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幽州方言:"某乃刘刺史麾下……"
"代郡刘虞?"乐正海截住话头,指尖划过腰牌边缘的磨痕,"既是官家人,为何扮匈奴袭边?"
俘虏咬牙不语。鹤和辉忽然掀开墙角的麻布,露出成捆的环首刀,刀柄缠着乌桓特有的红麻绳。
"去年冬,乌桓掠代郡,刘虞赔了三千匹绢。"少年擦拭着弩箭,"今年开春,并州马价涨了三倍。"
乐正海轻笑:"原来刘使君也做这无本买卖。"他抛给俘虏半袋五铢钱,"回去告诉你主子,九原的盐铁今后走阴山商道。"
熔矿炉的青烟彻夜未熄。
鹤和辉立在炉顶观测孔前,看赤红铁水注入陶范。合成人工匠们挥动石锤,将粗铁锭锻造成犁头,火星溅在皮围裙上嗞嗞作响。远处流民营地飘来粟米香,掺着新垦荒地的土腥气。
"掺三成熟铁,刃口包钢。"乐正海拾起成型的曲辕犁,在沙地划出深沟。
"太锋利了。"鹤和辉踩住犁柄,"汉犁多用钝头,防佃户私铸兵器。"
“因此,必须开启官方工坊,推行以旧换新的政策。”乐正海伸出手指,朝着营地所在的方向示意过去。只见那里,一群群流民正井然有序地排起长队,等待领取热气腾腾的米粥。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顽皮可爱的孩童,正围绕着那些由合成人充当的吏员,叽叽喳喳地讨要着香甜可口的麦芽糖。而这些“官吏”呢,每当他们发放糖块的时候,脸上总是一成不变地挂着那种僵硬无比的微笑,就仿佛是戴上了一张毫无生气的人皮面具一般,活脱脱像是一个个被操控的人偶。
就在这时,和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等到解算主楼开设分部之后,务必要分流出一部分算力来用于面部模拟啊!”他的语气显得颇为急切。
乐正海听闻此言,不禁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并附和道:“确实如此,如果再不加以改进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民间就会开始流传关于偃师的各种荒诞离奇的谣言了。”
暮色中忽然响起驼铃。胡商队穿过新筑的夯土城门,领队老者抚胸行礼:"尊贵的墨家钜子,于阗的玉石换不换钢犁?"
"只要战马。"乐正海弹指,合成人抬出玻璃酒樽,"一匹良驹换三架铁犁。"
子夜,鹤和辉被狼嚎惊醒。
瘸腿灰狼叼着血淋淋的布条蹲在榻边,布上炭笔勾勒着阴山北麓的地形。少年披衣疾奔至观星台,见乐正海正将铜管窥镜对准夜空。
"乌桓营地,八十匹战马。"他转动镜筒齿轮,"刘虞的人还在等回信。"
"该喂狼了。"鹤和辉展开布条,露出背面暗绘的猛火油埋藏点。
乐正海忽然指向东南:"看那星子。"
紫微垣旁,三颗赤色异星排成箭簇。鹤和辉蹙眉:"荧惑守心?"
"是楼船泊坞的导航灯。"乐正海轻笑,"该试试河运了。"
五更时分,凌波战车悄然入水。
合成人摇动木橹,喷水推进器在芦苇荡中激起细浪。鹤和辉蹲在舱内校准弩机,忽然按住乐正海的手:"船底。"
青铜镜探入河面,映出密集的尖木桩,显然是上游豪族私设的河障。乐正海捻起木桩断口的碎屑:"杨木,浸桐油不足半月。"
"陈家。"鹤和辉冷笑,"前日他们索要玻璃秘方未果。"
乐正海却掀开舱板,露出暗藏的钢制撞角:"加速。"
战船破浪时,合成人齐声高唱渔歌。木桩断裂声混在歌声里,惊起夜栖的白鹭。当船队抵达九原码头时,朝阳正映亮城头的"乐"字旗——昨夜新换的旗帜泛着可疑的丝光,实为超导纤维混织的防火旗。
郡守府首次升堂,合成人官吏分列如木偶。
乐正海抚着琉璃虎符,看流民代表呈上万民伞。伞骨是刚伐的胡杨木,伞面补丁摞着补丁,却工整绣着"墨术仁心"四字。
"铁犁换马匹,余钱购粟种。"他当庭挥毫批下官文,"今岁赋税减两成,唯有一条……"
惊堂木拍响时,合成人狱吏拖出个五花大绑的汉子。众人哗然,那正是前日哄抬粮价的陈氏仆从。
"凡囤粮过百石者,充作边军粮饷!"
退堂鼓声中,鹤和辉倚在廊柱后把玩箭簇。